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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素延      更新:2016-04-24 18:57      字数:5863
    积压的矛盾终究不能再与时间拖延抗衡。一周过后,一天他受邀朋友的饭局,直到很晚才回到家。她不等他回来就先行早睡。种种日渐认清的现实逆境糟粕,两个人都已经互相知晓。被细节打败的爱情,让爱在眼下的僵局里无处可躲。任何幻想跟借口都不能覆盖被纸包裹住的火焰真相。被纸包裹住的火焰真相,就像回到初识的时间。只是这一回不是激情的点燃,而是矛盾的激化。在这段关系里爱和名义的相互取索满足,不如各自坦诚一直都在秘密维护的利益观。

    深夜在听见隐约的动静后她醒来。卧室昏暗一片,他没有开灯而是衣衫完整的安静的坐在床角一旁,他神情自若,如同彼时她看着他。卧室的微光中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见他已经回来。他时久都没有说话,在昏暗的房间里和她面面相对。这件事情一直困扰他犹疑不决。他沉默着,一声不吭的在那儿等待她能从先开口。她坐起身走去厨房倒水喝,心里知道他有话要对自己说,但是并不想面对他,只先支开身对他加以回避。等她走回卧房,看见他整个人瘫倒在床上也未换鞋袜。他一身疲惫终于安沉不住心中的积压。他说,几天前母亲电话给我。我可能很快就要动身回老家一趟。

    她知道有事发生,干脆对他直言坦白。我知道你的家人对我并不满意。我虽从不主动提及但已在心中有数。

    他沉默良久过后压沉了嗓音还是对她说出了那句难以开口话。我可能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他这一句话,给了她当头一棒重击。仿佛是轻而易举的一句话就可以卸下身兼所有的重担和防备,硬是扯断了在她身体内部与他连接的那根紧紧绷住的红线,不留下任何声音。这已经是他做出的决定。她愤怒的直视起他,为了这句话似乎两个人都已经等待了很久。即便是发生预料当中的事,却也一直是在被动的以为可以扭转控制僵局。拖拖拉拉,拼尽全力俯身投入的相爱。一起共度相伴三年的女子,为他忍耐种种的妥协。知道真相,早便应该心灰意冷拂袖而去,却还是在试图维持已经失去恒定变相的理想主义价值观。他要她放下一切成为他生活隶属范畴里的女人。而不是让自己选择性的放弃掉一些事情来跟随她,成为她长期幻想期许里的男人。

    他对她说。那一晚,我们一起从便利店横穿马路准备回家。你在半路却是突然紧拉住我的手臂。你告诉我因为近期交通事故的频繁发生,如果我死了你绝不会独自留在人世间。为了这句话,曾经差点忍控不住在你面前流下热泪。可是现在,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继续下去。或许还有爱,只是这份爱已经成为过去彼此间的美好记忆。你一直都是以某种隔绝人间天地以外的方式自由存在。可生活本是如此,单一微薄,重复渐进。你我要的不同。现在已经确定下来,我们都不能对彼此甘愿。你有意把我看做对手,也许你和我原本就是走在两条路途上的人。你纯真美好。只是这样的美好太容易幻灭。如同在日光下被照耀闪亮的泡沫,在被曝光过后又会迅速因为光和气压的双重施加,使其在此并未完整成形的瞬间里破碎融化,并且找不到任何痕迹。我试图过很多次想要改变你的生活,但我也确实尝试了很久,仍旧摸索不了你真实的性情。抑或许我摸索到了,但我只能看见你另我惧怕的一面大于我对你想要与之相伴长久的心。你的内心里有一个隐藏不定的小妖魔,它敏感警觉随时可能肆意再图爆发,它已超出我的承受跟期待。有时它又有着太过沉溺软弱的一面,如果不能获取自己想要的温暖,又会再次回归无可驯服的无边野性。我已经不再能掌控得住。所以我累了。

    她悸然动怒对他大吼道,你是在觉得在我们的关系中我从不曾有过付出和牺牲吗!他对她的失望和苛责绝不会只在转眼一夜间就彻底瓦解。彼此为期延续的三年感情,他曾试图把所有的规则和理性都放置在了一边。走进她,了解她在内心成长过程中的压抑和长期得不到安全感的缺失。为此故意装作已经把世俗抛之脑后,要和她在一起。以为自己能成为她的救赎。他对她担当的责任,只是要印证自己对其内心的理解诠释。认知,趋向和对她纵容的忍耐度,并不是真的要在包容中来衡量对她的感情到底又多么深刻。秉性相同的两个人。他从不与她对峙,这是因为他知道不能在对峙中考量人性的准则。在对她的爱里面如果显露出本性的自私和无奈,那么他会觉得她的存在对自己是一种挑战。是羞耻的禁忌的。

    他对她一直都赋予偏激的论断。并长期以此错误固执的道路来误解横断与她发展轨迹下未知将来。如果跟她分道扬镳就此大端相忘彼此,对谁来说都绝不会是一件轻易的事情。不是心里没有了触动。如果还有,那么也只限于细微的瞬间曾带给过彼此的微薄情分。

    他能对她放下责任和愧疚,这说明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来爱她。在没有健全的利益联合搭建下又选择以夫妻的关系方式与其共度长达三年的时间。他们间投入给过的耗损该如何清算权衡。

    对抗激烈亢奋的她丝毫不肯退出,又再道出更加让他难堪的话。除了你自己的骄傲和专属范围内的特权是一直在紧密的维护,你有真正对我们的将来抱有过期待吗?为什么之前一直对我刻意推辞,回避隐瞒。你怎能用纸来包裹住被激化了燃烧的火种。我对情感的信念,和你日夜相守在时间中慢慢老去。你的母亲一直对我心存偏颇。我故作无事,试探你,只是想知道你的真实看法。而你却没有对此做出丝毫的转变,给过我正视的态度尝试做出一项积极的事情。尽管这般和你回家也是尽足了本分。照顾你的祖母,喂养羊只。甚至不惜放下颜面和你站在尘土飞扬的路边上赶着摆摊菜市。如果这些都还不够。对你悉心照料,因为你对我是给了恩情的。我想更加与你善待,甚至为了让你全心工作,一手操劳家中里外事宜不惜辞去自己执着过的工作。因为用心爱你,对你付出真实情意,而你并不该只把一切看做理所应当。不是爱你就是同理要顺服于你。对于我想要去做的事情你亦是没有给予过支持和认可,也从未曾正视与我有过平和的交谈。我曾对你试图倾听,你却屡次令我感到失望。在内心你从不曾划分成两个你,你其实也从来都不了解自己。你以为你不附带任何夺权的欲望野心,也不试图逃离或者改变现有生活。你不幻想未来的可能性,只是在现有的生活中营营役役。把一切期许的事情抛给时间,你的回答没有悔改。你觉得人生不过如此,和周围的大多数人一样在现有的生活里先盲目再麻木。而我不同,我是如此清醒。知道自己的所要,也知道自己对你的感情。而我们的约定到最后如果只能以妥协留给对彼此的尊重,我不能甘愿。你始终认为我要的生活只是一种幻觉,它并不真实。但其实它是最真实的。我真切并且软弱,就像晚秋会被风侵袭凋落的树叶一样,因为它在循环,延续生命。这是真实的。我与你不同。我是真的爱你,试图融入你的生活。可惜你我联结期间从未有机会获得过真正的理解。自知你我情分时日无多,也依旧对你百般疼惜。每每深夜惊醒,看见你还在自己身旁,珍惜当下与你最后一丝微薄情分。可你却以日以回避来对待我,对待我们的生活。又有几时是同我坐下好好说话。

    彼此间的距离和尺度被逼悬崖边缘已经无处潜逃。正是此时她一眼便看穿他内心的虚假软弱,如同他的不自信。他终不过是凡人,她也是一样。妥协和屈服两个人既然都无法做到,要放下自尊自欺受辱。如果接受这被分裂的态度,势必要将其全盘输棋推卸给自己。她意识到他看人时眉宇紧锁躲避不敢坦白,害怕在和她正视的瞬间被她探测看穿,他惧怕被她看到自己内心混乱愧疚的情感。尽管他极力试图隐藏,但她仍旧予以清楚辨认。这已经足够证实一切在她心中存在的困惑。他无法像对她曾经长久迷恋的那个男人。武断结果,带有犹疑和对抗的进行。想要在这一刻面面相对他面无表情的冷脸竟然会是这般陌生。想像回到两个人热切相爱的时候,何曾想过某一天会是样残酷终结。为此她投放了太多太多的期许和感情,这种错误的被迷惑真假的感情必须要将其收回。

    她把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看得太重了。利益纠葛相对他对自我的自私保全而言,她太弱了。只要决心丢下,她就不再对他构占任何一丝牵绊承担的重量。她的将来,甚至关乎她的生死都将和他毫无关联。仿佛这个女人,他曾执念守护深爱着的得到过的女人,从来就没有出现过在他的生命里的一分一秒。

    被抹去了时限的认证关系,她被这场爱恋辗过头顶,打落寥落原型。确信无疑。脑海中执念回忆起热恋时的两个人。她不能以理性的高调姿态和他相爱。相爱,已经膨胀扩充成为她身体里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狂热的相爱,使她面对他时身心**。她深刻的爱人是在交汇最初带给彼此重现光明的人。为了赶在黎明到来以前,如果有什么东西是要以冒然的姿态将其靠近。即使那仅是唯有的一束微弱暗光,她都能在最短的时间里辨认出它潜藏的能量。一旦解除释放,那么它的光芒将能引领走在迷途中的人穿越眼前一切黑暗荆棘。

    他的语气依旧出奇的镇定冷静,仿佛打从心里没有一丝伤感的示意。你怎么想都好。他说。自我有能力开始独立打点生活,一直没有在父母的身边好好照料过他们。现在他们都老了,惟一的希望就是一家人能过得稳妥安生。婚姻的事也本该听从父母的安排,只是我起初一意孤行。作为儿子我不希望令他们失望。婚姻并不需要太多的爱情和幻觉,大家都是这样过来。我没有选择。

    人这一生其实很是短暂,遥遥数十年也就眨眼一晃的事情,并没有多少可以重来的机会。你要清楚,你想这样就轻易放弃又是将我们的感情置于何处。你的自私态度是将我此前对你付出的所有感情,硬生生的揪撤下来,再猛力甩在地上。你要放弃此前和对我甘愿承担的责任,把我们彼此为之付出的全部带走。我不奢求你的理解,但起码你应该给予我尊重。你未曾试图解决就以逃避的方式想要彻底跟我断绝。你操纵一切不顾他人存在立场,这一切操盘只为了满足你不愿意承认的实际欲望。满足你母亲的贪图功利,更满足你整个家族的虚荣心。要你联姻不过就是为了洗刷家族贫穷,博取今后赡养等一系列的更多切实利益。

    请你住口。他被逼愤怒。

    一直都在强行克制的她开始崩溃。因为长期在和他的相爱中她对他始终身心**毫无设防,这迫使他看清她为此幼小的弱点。他越是沉默不与回应,她就越心寒,越憎恨他。一味的没有规则的为所欲为,他回应她的话不过只是措辞借口。她宁可跟他执拗到头破血流,也要逼他说出真相事实。她绝不甘愿他就这么继续伪善自我的世界,用以抵挡一面平衡。

    她出言锐利,沉痛的大声斥责他。今天我算彻彻底底的看清了你的真实面目。你是个矛盾摆出偏执自私的人。感情不是游戏,不是你想要利用就可以经得起被戏耍的手段。你说start就要得到,说over就要丢弃。我为你付出成全,你却以此粗暴草率的方式侮辱你自己的过去,更加侮辱了我的人格和智力。我不能妥协。你的自由踩踏在别人的血肉之上,将人默默处以凌迟。你就和你功利心态的父母如出一辙都是冷血无情的人。这简直就是一出你们精心算计好的荒唐闹戏。我却为此热情耐心的陪衬着你的一大家伙人,做你的傀儡甘愿成为你们手中的残棋败珠。你简直令人厌恶透底。

    她倔强的心意,硬是拼到无可招架,头破血流。为她在生活上的惟一依赖的根源,刨根问底追究责任。尽管这样蛮横倔强,说出口的话句句都在推进至他冷眼旁观背后的操控隐情。她将他一层一层的拨盘,愈要将他赶尽杀绝视同与自己同归于尽。漫漫长夜难以平息的仇视怒火,长期积压累积的忍耐使她在爆发的瞬间竟然耗费这么大的力气。这是出自她骨血里的力量,这是他们共同在无法超越生活鄙薄恶劣的真实面目。

    见他无言反驳,她在扬言的嘴角流露出一丝嘲讽他的轻蔑笑意。她又说,你真是以为我不知道吗。不是你不能放下一切来追随于我,而是你将切身的利益看得重于一切。你以为能够以你惯用的自私的方式来掌权驾驭。一方面企图与我建立稳固的关系解决实际的问题,一方面又随时可以为了私人利益弃我不仁不顾,奔向任何一个你能用拳头握住的自以为是的理性支撑。你能够为了你母亲的一句反驳就和我分手,背叛我想必心中早有丈量。生怕与我长期联结就会沦落被众人唾弃街头的和母亲反抗的不孝儿子。利益的根本关系对于你一家而言不过就是涉及与金钱关联的**。你可以用你自己当作筹码用来低贱换取一场买卖交易,一旦被投资人看中交易成功,你就可以在大医院为自己谋求高职另攀新枝。那么你一向是这样的看中自己,在你手头握住了什么值得让你以之荣耀自负的权胜优势。你所建立的稳固工作不过是你要在今后背负老家父母生老病死的盈利手段,你心知肚明。以你的能力你并非热爱这份工作,你的专业不是你的专长。你似乎也没有朋友。事业伙伴不是你的朋友,旧日同学另谋他方高就也不能够成为你的盟友。除了我一直留在你身边为你付出,你其实并没有真正的信任过谁,所以你也无从像操纵我这般顺手自如的去利用他们。骨血里你实在是一个可悲的人。

    两个人的情绪越来越怒涨激昂,他们之间务必要有像这样一次极端的妥协方式。谁也不够自爱。鄙视对方,同在贬低自己。对抗下的执幼蛮性挑战越过了他一直都在谨慎埋藏的道德底线。他被她揭穿识破,**裸的展露出本性里最为卑劣和懦弱的一面。他在此前对她的感情不过是像她在遇见他以前,错落颠沛的探知一段真实的迂回途径。闷热的酷暑天里两个人汗流浃背,她的头发和衣服都已经全部湿透。那股像一团火焰般炽热燃烧的怒火,已经烧尽她的全身。她跑进厨房,打开碗橱,一摞一摞的瓷碗全部被她重重得砸在地上摔得粉碎。整个人已经无法控制自己,她对同他彻底的失去寄望,就像疯了一样。

    她的尊严被自己最心爱的男人以卑贱的方式肆意踩在脚底。她心中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掌控极限。凌晨一点,他在一次次听见她蛮横疯狂的行为,终于安耐不下心中的怒火,他被逼困还原成兽。当他冲进厨房拖拽住她的手臂,劈头狠狠给了她几掌耳光。她任由他殴打自己。她的手臂和脸颊顿时都被他打的出血淤青。他在下手前丝毫没有丈量自己爆发前的力度,出手太狠牵动到神经,她当场失去重心昏倒在地。月光透过玻璃窗反照在地板雪白色碎瓷片上,一切停止。甚至以前他从来没有对她大声的说过一句话,这是第一次狠下心来对她大动出手。事发时的他就像一头狂暴的狮子,被魔鬼掌控了心智无法回头。转眼之间,他从一个一贯是以平和温柔处事态度的人,突变成为一个冷血无情的兽类。

    在他打完之后,就地拖拽着她回到房间。他同样被自己疯狂的行为受到惊吓。胆战心惊之外,只有怅然和迷惘。无论此时他是否心有悔改对她再一次纠葛牵绊,他都要先恢复平息被激怒燃烧的心头。因为除了她,谁也再无法探测进他的真实内心。没有人可以再像她爱他一样这般耐心的善待他。也或许就连他自己也是同样在盲的状态里挣扎欲浮出水面。只是要让自己浮出水面,他想。无论是踩着脚底谁的尸体来渡河上岸,不过是在半路走了段歧途。可是在这突然间,他的眼泪仿佛是本能的并不自知的从眼眶两边顺着脸颊不停的流落下来,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意志全盘崩溃,再次恢复到清醒理智的状态。平息疯狂的行为至此受到惊吓过后,就连声带都发不出一丝声音的他突然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