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哭、不哭,乖
作者:修白      更新:2015-09-09 19:24      字数:2641
    南京的夏天热,是那种湿热,像油腻腻的热抹布,贴在你身上,把你裹着,走到哪里都甩不掉。而不像北京,有一丝丝风,就带走了。所以,我的夏天是不分白天黑夜都要待在有空调的电脑边上的。一来可以凉快,二来可以在网上跟女人QQ。

    不少网友知道我的年龄只有26岁的时候,就不愿意再搭理我了。我知道,女人是不喜欢这个年龄的男人,这个年龄的男人没有权,更谈不上钱,钱这个东西对于女人来说是衡量一个男人成功与否的重要砝码,明白这一点后,我就调整了自己的年龄和身分,我最近在网上登记的年龄是38岁,职业是旅游专家。没想到这么一改,我在网上就交了桃花运,那些新认识的女人纷纷过来和我聊天,聊的差不多,就视频,有个女人和我聊过几次,她的名字叫忧伤玫瑰,比较投缘,视频以后,她对我的相貌还是比较满意的,觉得我长相年轻,不像一个38岁的成功男人那样发福,她约我见面,地点定在火车站。新修的南京站很大,我对那里不是很熟悉,去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一个男人去和陌生女人约会,充满了不确定性,有的时候是一场艳遇,有的时候就是一场陷阱。

    可是,她的模样对我还是挺有吸引力的,她长得有点像我的师妹小雪。小雪是个好姑娘,可惜她给清华的一个小子捷足先登了,他是她的老乡,中学同学,都是北京人,我还有什么竞争力呢。况且小雪这个看似温顺的女生,骨子里还是有点拗的,她的眼里只有她的男朋友,她死心塌地的要嫁给他,在她眼里,好像全世界的男人都不存在,只有她男朋友才是男人。

    一天下午,我在南大前面的广州路上没有目标的瞎逛,刚好遇到小雪,我们不约而同地走进了先锋书店,才上二楼,她的手机响了,是她男朋友打来的,她男朋友知道她和我在先锋书店,就要求她立即回宿舍,八分钟后他打电话到她宿舍,可怜的小雪来不及和我打个招呼,调头就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往宿舍跑去。广州路上的先锋书店离研究生宿舍楼还有段距离,况且她们女生住在六楼,看着小雪慌张的样子,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沮丧和忌妒,我没有翅膀,我要有翅膀,她那么可怜,我还是会借给她的。一个女人对男人痴情到这种地步,我们这些历史系的男生只有把眼睛捋到别处。

    我决定和忧伤玫瑰见面,时间定在晚上七点,刚好吃过晚饭,就省了我一顿饭钱,天也不是很黑,好让我看清她的模样和年龄。在现实中,她到底有几分像小雪,更重要的是定在这个时间,要是情况不对,我好随机应变。就像上次,我去火车站接一个网友,视频还不错的一个女孩,到了出站口,她刚走到我面前,一股人腥味扑面而来,吓得我往后蹭――蹭――蹭,连退三步,掉头就跑。

    要是女人的身体还没有走近,就散发出这样浓烈的人腥味,一定是个有病的女人,至少她是不干净的。我喜欢干净的女人,甚至是干净得有点轻微古怪的女人,这样的女人身上总会散发出草茉莉的幽香,一缕一缕,似有似无的香味儿,叫人难以捉摸,青幽幽的,像是半夜草坪上的雾霭,柔的人心都要化了。小雪就是这样的女孩。就在我准备出门的时候,手机响了,难道是忧伤玫瑰已经到了吗?我看了一下来电显示的号码,竟然是小雪的。

    小雪从来不主动给我打电话的,而且是在天黑以后。我按了一下手机的接听键,我说:“小雪,你在哪里?”她一听到我的声音就破口大哭了,哭声像收拢了很久的水闸,突然间打开,奔腾咆哮,再也收不拢。小雪从来没有在学校哭过,我被她的哭声搞懵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小雪这样伤心,这不是小雪的样子,她一向是个内敛又懂事的女孩,能做的事情都尽量自己去做,从不轻易麻烦别人,特别是男同学。可是现在,她的哭声,就像天塌下来一样。

    我急忙对她说:“别哭别哭,你在哪里?”小雪重重的抽泣了一下,止住了哭声说:“我在玄武湖公园里。”我一听到她在玄武湖公园,我的头就炸开了,心里陡然生出一种不祥的预兆,天这么晚了,还下着雨,她一个人在公园里,哭得像个散了架的泥人,一定是被人欺负了,是哪个混仗把她伤成这样,我握紧了拳头,我他妈的要把那家伙揍扁。

    我家住在鼓楼北隧道口的付厚岗小区,这里离玄武湖公园很近,我到阳台上拿了一把伞就往外跑,跑到路口时,小雪的身影就像一道月白的光从黑暗中闪出来,她穿了一身乳白色的淑女套裙,看到我的时候,摇摇摆摆的样子,就像一只受了重伤的小羊,穿过黑暗中的雨雾,穿过大学四年的同学时间,朝我跑过来。

    我伸出长长的右手臂,我顾不了这么多了,我早就想能像她的男朋友一样,把手臂揽在她的肩上走路,在校园里,在黑暗中,特别是在雨夜里,我和她两个人打一把伞,那是多么浪漫的幸福时光。我在大学期间没有即时表白我对她的感情,好在我没有表白,即使我表白了也没有用,她的心里早就装满了她现在的男朋友,她对他的感情就像一只忘记关水龙头的水桶,流的满地都是水一样,没有一个男生不知道。我在这样的情况下去表白,她不把我当成流氓,至少也不是个好东西。在一个自己喜欢的女生面前,做流氓和坏东西,不如老老实实做个普通同学,做普通同学兴许还有机会,做流氓就一辈子也别想了。

    现在,上苍把她送到我面前,我是既兴奋又为她担心。皇天有眼,不负苦心人。我伸出右手,揽住她肩头的那一刻,她就放声大哭起来。我看她的脸,脸上是哭得变形的一团面糊,低头看她的腿和胳膊,一只也不少,裙子是干净的,没有泥巴和血迹,我悬着的心落了下来。

    马路对面有一个人走过来,我不想小雪失控的样子被人注意,我说:“小雪,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呀,谁欺负你了?你快说,我去揍他。”小雪什么也不说,只是一个劲的哭,她绝望的哭声就像一座马上要坍塌的桥梁。雨下大了,我撑开雨伞,水就从伞面上倾泻下来,一个闪电之后,紧接着炸雷就在头顶惊响,惊雷中,我听见小雪爆破的声音从喉管喷出:“我男朋友和我分手了!”

    我一听这话,所有的担心都云消雾散,一股压自心底的高兴,就像一个成功的小贼,看着失主朝我呼救,这一刻,我真是体会到什么叫幸灾乐祸了。她和她青梅竹马的男朋友结束了,她哭着走在我的身边,我按捺住心头的窃喜,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以其说是拍打不如说是抚摸),我说:“不哭、不哭,乖……”心里却想,哭吧,哭吧,把你所有的伤心全哭出来,此时,此刻,在雨中,我多么愿意,她是我臂弯里哭泣的小羊,快到我家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走的时候太急,钥匙被我反锁在房间里了。

    我给我姐打电话,让她快点给我把钥匙送过来,我姐来开门的时候,小雪不哭了,她大概是哭累了,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身上穿的很有质感的衣裙在雨夜中就像小羊的绒毛,她的一双眼睛就像小羊的双角,犀利的竖在遮雨蓬下面,她站在我身边,安静得就像一只在睡梦中突然被惊醒的小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