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楼顶安家夜诉衷肠
作者:童行倩      更新:2016-02-03 16:27      字数:2279
    钟南买了两瓶啤酒走上楼顶说:“咱们有家了,喝点酒庆贺庆贺!”说着把酒放在纸箱上,再退后几步看着棚子说,“嗯,相当不错!支上两张行军床,再把被褥往床上一放,哈,挺好的一个新房啊。”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花生米、一包猪头肉。

    两个人相对坐下。钟南把酒瓶盖子启开,递给胡刚一瓶,自己先仰脖喝了一大口说:“胡刚,你知道,我一经过许婧家院门口就会想起什么?”胡刚眼睛直直地看着钟南说:“想起咱们那次去她们家抄家?是不是?”钟南沉浸在回忆中:“是啊,看着她家漆皮斑驳的院门,我就想起她当时那个雨打梨花的样子。”胡刚一笑说:“于是就激发了你保护的欲望,还拉着我入伙儿,一块给了余岚一砖头!”钟南“嗯”了一声,说:“保护欲!是有那么点意思,但好像也不全是。你知道,那时候女的一个个都跟男的似的,只有许婧完全不同,像是一道别样的风景。”说着仰脖喝酒,但酒瓶空了。胡刚把酒瓶递给钟南:“我这儿还有,你喝这个吧。”钟南仰脖喝了一大口酒,说:“多少年了,我总忘不了她那双忧郁的眼睛。记得吗?咱们小时候,用自行车截她的时候,也是她那双忧郁的眼睛让我下不去手。其实,那天晚上,我是有意把自行车闪开一条缝让她逃跑的。”胡刚一笑说:“我们哥儿几个都看出来了。”钟南接着说:“你还记得在她家听到的那首苏联的歌曲《小路》吧?说来也怪了,就是那种柔曼的旋律让我周身亢奋的沸点能瞬间平缓下来。”说着拍了拍身边的纸箱子说,“对了,那个唱片机应该还在,但不知道在哪个纸箱子里!”胡刚低着头说:“钟南,我也会时常想起咱们小时候干的那些事,心里会很内疚,尤其是随着我父亲的起落,我深刻地体验着风光显赫与卑微困顿巨大落差的时候,这种内疚会转为深深的自责。”钟南不知是情到深处,还是酒精的作用,突然哭了起来:“尤其当我知道许婧疯了!心里像刀扎似的疼!啊,怎么会是这样!”

    两人正聊着,钟父和钟母走上楼顶露台。胡刚不知所措地站起来说:“哟,把伯父、伯母都惊动了。”钟母手里端着锅快步走上前来说:“你看,我就知道钟南有事儿瞒着我们!胡刚,你干吗不进家呀?是不是还记着我骂你的那个碴儿哪?你俩从小就不让我省心,用砖头把人砍伤了,要不是学校找家来,我还蒙在鼓里呢!”钟父用手势制止钟母,说:“哎呀,陈芝麻烂谷子的瞎叨叨啥呀?人家年轻人在一块说点体己话,这很正常嘛。”胡刚和钟南又搬过两个纸箱子,让钟父钟母坐下。钟父问:“胡刚什么时候到的?”胡刚答:“早上来的。呵呵,因为太早,怕吵着你们,就没敲门。”

    钟母把锅放在纸箱子上说:“这是卤煮火烧。你们小时候就爱吃这口。”说着打开盖子,“哎哟,瞧瞧我这记性,忘拿碗了。”钟南说:“那您去拿碗吧。您晚点上来啊。”钟母回身指着钟南:“你说,这孩子!从小就没规矩……”见母亲走了,钟南亲昵地对父亲说:“爸爸,我回家那天晚上,您也是陪我吃的卤煮,记得吧?”钟父笑了:“是啊,知道你去云南好几年都念着这口儿,这回回来让你敞开肚子吃。”

    钟南摆摆手说:“其实啊,我不仅仅是好这口,您不知道,这卤煮连着我一段小时候就有的念想呢。”钟父笑了:“胡刚啊,那天他回来时,也是要吃卤煮,还一个劲跟他妹妹打哑谜。你跟他从小一块长大,他的什么念想,你想必也知道一二吧?”胡刚笑了:“钟伯伯真是能掐会算。”钟南一拍腿说:“我今儿全招。”说着,打开锅盖,从锅里夹了一筷子小肠边吃边说,“爸,记得吗?肖叔叔来接我去云南那天,也是这个点儿,我给他在西四小吃店买的卤煮?”钟父说:“是啊,那时候心里一点底都没有,五味俱全。”钟南接着说:“您知道,那是我第一次离家,心里慌得厉害,但我临走前还是去了一个地方,想了断心里最大的一个结。”钟父一愣:“噢?”不等父亲问,钟南迫不及待地说开了:“我到咱家对面的胡同去找个人。您知道,我上学的时候心里就有人了。”钟父叹口气说:“唉,整天没学上,不长学问尽长花花肠子了。那时候我也顾不上你。今天说说吧,是谁家姑娘?”

    钟南说:“就是咱院对面那个胡同许家小院的,我们中学一个班。她因为家里成分不好,我去她家抄过家……”钟父会心地笑了,问:“想将功补过,娶她进门?”钟南对父亲的误解显得很不耐烦:“不是。我是真喜欢她!”

    “那就说说,喜欢她什么?”

    “喜欢她身上的那股书卷气。现在的女的太缺少那种气质了,一个个乍乍呼呼的,跟男的似的。噢,对了,就我妈这样。”钟父笑着拍了一下儿子说:“胡刚,你看,我们钟南喜欢柔弱的。这更能显示自己的阳刚,是不是?我能理解你。但我要提醒你啊,过日子可是实实在在的事,跟林黛玉似的弱不禁风可不行啊。”钟南说:“她好就好在外柔但不失刚韧。那次我去她家抄家的时候,您知道她在干吗?擦烟囱。这可不是林黛玉能干的活儿吧?”

    “那就带回家,让我和你妈看看。”

    钟南一脸无奈地说:“我去过她们院儿好几次,院门都上着锁。”

    钟父沉吟片刻说:“唔,这就是你跟你妹打的哑谜吧?姑娘知道你在找她吗?”

    钟南摇了摇头,说:“可能不知道吧。”

    钟父挥挥手说:“哎呀,闹半天连八字都没个撇!再说了,这么多年不联系,人家姑娘都多大啦?早嫁人了!”说完,站起来,在钟南肩上重重地拍了一下,说:“男子汉,先立业,后成家。这回在军校,你一定要给我好好学。你脑子不笨,就是毛糙。这毛病你得给我好好改改!”

    钟南站起身行了个军礼:“是。谢谢爸爸!”钟父又对胡刚说:“这钟南净抢话说,我都没顾上问问你的情况。”胡刚说:“伯父,我的情况钟南会告诉您。”说着看了一下表,“我该去上班了。谢谢您和伯母给我们吃了卤煮。我真的有好多年没吃了。”钟父说:“那你先上班。下班休息咱们再接着聊聊。”胡刚连连欠身说:“谢谢伯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