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乔之甦所书？”

    艾子衿依旧是先瞄沈斯，在得到沈斯首肯后轻开其口，“是。”

    光线忽明忽暗，照得郭如楚的脸亦是忽明忽暗的诡异。他翻至书册的其中一页，递到孙承忠面前。孙九妹见孙承忠匆匆扫了一眼后似乎有些异常地定住，不由有些发虚。

    随后便听郭如楚大拍惊堂木喝道：“乔衍，乔之甦，乔之跃，如今罪证确凿，你等还有什么话说？”

    孙九妹一愣，便已错过堂内各人的神色了。再看时，仅见艾子衿又是往沈斯看。

    孙九妹是知道艾子衿与沈斯的过往的，自然也知道他们并非旧识那么简单。在她看来，这堂上来来去去的几眼真正当得上眉来眼去这四个字，简直大大打了乔之甦的脸！

    至此时，孙九妹大约也知道了，这《乔氏医案》必然是艾子衿呈上来的。艾子衿能脱罪大约是沈斯的原因，那么艾子衿与沈斯必然已有了某种联系，甚至是以脱罪为前提的串供！孙九妹至此时才真真正正心乱如麻，她想要飞身下堂，又担心自己这一现身给乔之甦招了更多麻烦，继而又觉得仅仅凭《乔氏医案》这里头桩桩件件的经方药籍便要定乔家父子的罪，未免太可笑！一时之间犹豫不定。

    郭如楚已念出声了，“红丸中有辰砂、红铅等，性猛，用于强阳之人则耗人精血！可伤人于无形，虽为禁药亦为妙药。乔衍，你等对红丸配方了如指掌，亦深知其功效厉害关系，竟然还敢将其交于李可灼以‘仙丹’之名献于先皇供强阳之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今日叫本府查出尔等如此包藏祸心，必禀告圣上严正处理以正视听！”

    孙九妹听了心惊，下意识去看乔之甦。乔之甦正抬头朝艾子衿看。孙九妹自然看不到乔之甦的脸，却也能想象他此刻必然是震惊无比。

    从来都是温和冷静的乔之甦也会有如此震惊的时候。孙九妹忽然就觉得自己心痛难安。

    孙九妹来不及看清艾子衿此刻的模样，便听道郭如楚已经喝令人押她下去了。

    乔之跃已经怒极，激动地大叫：“艾子衿，竟然是你！没想到你会来帮这帮人做伪证！我哥哪写过这些话。他分明写的是‘红丸原方已失，中有辰砂、红铅等，其性猛，可治五劳七伤，虚惫羸弱诸证。然切不可以强阳之用，多用则耗人精血，虚人元阳。’他是要警示众人才在书中例举红丸。这本书不是我哥写的，绝对不是！艾子衿，你做这样的伪证对得起我们家吗？当初你娘死的时候，要不是我们家，你娘能下得了葬吗？”

    孙九妹也想跳下去指着艾子衿的鼻子骂，骂她的狼心狗肺，骂她的是非不分，骂她为了利益不顾乔家多年的恩情。可是当她看到乔之甦那落寞的身影，她忽然说不出话了。此时此刻的乔之甦难道不是这一群人里最痛苦最绝望的吗？

    乔之跃骂红了眼，直至艾子衿被带下堂还在咒骂不止，“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见到我家现在落魄了就来落井下石！你良心是被狗吃了吗？亏我哥瞎了眼，不想连累你才休了你！想不到你这个黑心女人为了你的老相好，就昧着良心说这书是我哥写的！你……”

    乔之甦竟然为了保艾子衿周全而休妻。此时此刻，孙九妹已不知能用什么来表达自己的心情。嫉妒？痛恨？不，统统不是，她只是心疼，她心疼乔之甦的付出，她心疼乔之甦的落寞，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她总不能像一年前大闹他的婚礼，此刻大闹这内审堂吧！

    只听郭如楚喝阻道：“住嘴！这本书上分明就是乔之甦的字迹？如何不是他写的！”

    乔之跃却越骂越激动，愈发地口不择言了，“那女人胡言乱语，你身为堂堂御史也信！难道你不知道你的好女婿和这个女人差点要拜堂吗？要不是你这攀龙附凤的好女婿悔婚，她娘怎会气得中风？我哥就更不会因为同情她们答应娶她而落得如此下场！你们姓艾的姓沈的姓郭的都不是好东西……”

    众人没想到乔之跃会扯出这段恩怨情仇，一时都噤了声。只听郭如楚怒极喝道：“本府素来公正，怎会听这姓艾的女人一面之词！刚才孙太傅也看着这本书！他与乔之甦素来交好，你问问他，这是不是乔之甦的字体。”

    此言一出，堂中顿时肃静，孙九妹忙往孙承忠看。

    孙承忠此刻看来亦是无力反驳。孙九妹立即想到，大约郭如楚与沈斯没有推辞孙承忠来监审也是这场阴谋中至关重要的一环吧。环环相扣，这才要了乔家父子的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