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灯影下的玫瑰1
作者:胡悦之      更新:2016-05-28 21:29      字数:4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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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初他之所以赖在蓝梦而不弃,只为了一支浪漫的萨克斯,其实穷究起来不是的!都只在赌一口气。也是在赌一个许诺!现在回看起来确实是太荒唐。却也为了那个荒唐付出的偏是实实在在的时光。

    现在,这支破锣,对你真有那么不舍的魅力吗?

    早不是当初!

    你说这东西,称起来不足二斤几两的黄铜,偏是以黄金的价值让他收受!

    但付出的也都付出了,要后悔也不该是现在。

    开始时,他确实出于偶然。成为蓝梦的雇员还是出于偶然。一次随朋友到蓝梦寻开心,那时的卡拉OK正在潮流上,他朋友那公鸭子嗓随兴吼了一下子。他也被朋友推上场,一个不经意间,他意外地发现舞台一隅正闲放着的一个黑色天鹅绒的乐器盒子,他好奇地打开一看,令他有点是喜出望外,是一支斩新的萨克斯!

    唱歌他不行。但对那尤物、嘿,不敢自是,还能摆弄它几下子!禁不住、蠢蠢欲动。

    他本来也有过一支,是从部队偷偷拿回来的。但下海南时却丢下了。

    他一下子,总觉得、很意外地,犹如异地逢知己的惊喜。不觉与它已睽违了好多年,想不到会在此地与它无期而遇。那情结未解的兴奋令他身不由己地,随手抄起,其心里真有种放不下的感觉。他想试试!在征得主人的同意后,随即牛刀初试。嘿还真的,还不至于被时间所吞噬,未被荒废,其久违的拙技倘且还在!音色非常柔软美妙,一番自娱后,只觉得内心的舒畅,一种痛快淋漓的满足。自那以后,他成了蓝梦的常客。不为别的,就为了那支得天独厚的萨克斯!后来被他的演奏意外地吸引偶然在座的香港老板,想要他留下,后来他为了这舍不得离手的萨克斯跟老板订下协定。

    后来想起,还真的荒唐。

    其实俩人都在赌!能无酬地服务一年,也是很不容易。况且那可爱的萨克斯于他看来也并不真的值得他俩那般较劲。那东西买了也买了,留着也只当一件破铜,假如他不能如约,他也就白劳一年。看俩人,最后谁能真的坚持得住!

    他说你是赚了。但他却觉得,自己分明就是赔了。到底赔在哪,他也懵然!

    他分明是被那东西紧紧地绑住了,正是骑虎难下。他被紧紧地就绑在那虎身上!

    此时你还为此反悔,那也岂不是在耍赖?

    虎都骑上了,能到哪算是哪吧,那也就只好顺其自然了!

    不过幸好,再过一二个月,合约届时,那苦苦撑着的那一年无偿,也变成有偿。况且,偿付丰厚。他真是赚了!这萨克斯是很名贵的英国产的,音色优美柔和。质地稳定。其价钱,时下也不会低于万元。岂不?他不是赚了!他是赔了每夜的一二个小时。

    不过,要不不是在这消耗了那些多余的时光,他都不知如何打发光阴。有时。

    这萨克斯还是老板自香港带过来的。最后终也要落到他的手上!老板本也是票友一级,但他也只能让它勉强发声。

    也正即在这萨克斯身上,他随之找到了它那浪漫地抒情的感觉。觉得它就是为那一首“回家”而存在的!

    这时蓝梦于他,不异于当年困境中曹操手中的那支鸡肋。啜之无味,丢之不舍!

    在蓝梦,他也只是凭本能泛泛应酬一下。但他大老远就看到了温小姐她那身影。

    隔着灯火阑珊、开宽的舞池,越过拥簇着扭抱成一团的人头,在喧哗的半空,俩人默契地四目交汇。俩人各守一隅、却像也颇为默契地投眸相望,各自默默守望着对方的孤独!看来她没有朋友相伴在侧,整个夜晚,只见独自在那,她形影相吊,在这拥挤着喧嚣的地方,她也好像从未想过要找位朋友相伴,只在一边耐心地守护着那一爿孤独。

    散场时,他从蓝梦出来,有点是灰溜溜地,想隐身而退。他知道是为什么。但温小姐她、已站在门口,让他有点意外!

    看见他出来,温小姐随即迎上前去,接过他手中那黑绒色的盒子。

    他此时有种,像又被逮住似的,有点、尴尬。

    “我等了老久,在耐心地等着那一份早已许诺了的礼物。怎地不见踪影?”温暖紧紧地盯着高梁,像要提醒他什么。

    “呵——我都……嘿,真是的。看来我真是欠了她的一段不浅的人情!”

    “只是人情?”

    “呵?我知道。还欠的一首曲子!”

    “不——是!”

    “是一杯咖啡?”

    “不——是!”

    “那就是那一束花?”

    “也、不、是!”

    “那是什么?”

    “我不说!你是知道的。应该是的!”

    “我应该知道什么呢?”

    “算了,你不知知道也罢。不说了。走,喝咖啡去?!”说着,温小姐已拦下一辆“的士”。

    “你这是……”高梁真的猝防不及。有点要让他、啼笑偕非

    “走!喝咖啡去。今天我请客!”温暖随即拉着高梁的手。

    “但我该回家。妻子正在家等着我呢!”高梁像要提醒她什么。并不急于离去的意思。

    “回家,也要携上我的手,我也想回家!回家是什么感觉?”温暖突然朝他问。

    “这,嘿,不就是回家吗?什么感觉……”这可让他为难了。嘿,他还真没想过。

    “每是傍晚,或是下班,总要匆匆往回赶。去哪?回家!每是夜晚,在灯光一片中,你在寻找那隐在灯火中的、属于你的那一笺灯。那就是你的方向。那即是你的归宿。你的家!”温暖望着眼前那一片灯光,娓娓而侃:“回家,当你轻轻推开门,对家说:我回来喽!这时,会有一位早归的人接过你那沾满风尘的外衣,为你冲来一杯温热的茶。还要为你放满温热宜人的水,说一声:你先洗个澡,待会儿,我们吃上一顿烛光晚餐!是吗?”温暖充满向往地看着她的高大哥。

    这可让她的高大哥难堪了!也没好意思说——不是的。他们一个外乡人,正在穷途,哪来的那般浪漫的情境?

     “看来你们很恩爱!”她显得很失意,然而也表示出内心的羡慕。崇尚的眼眸里掩饰不禁淡淡的伤感。

     “那当然!”他为此昴首挺胸、扬眉吐气,一副豪爽正气、气慨凛然的理直气壮。

     “她很美?又温柔?”她小心翼翼的问。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他心灵里的至爱。

     “是的!”他毫无犹豫地回答。“并不只是因为美才去爱。我妻子确实很美。但说真的,她并不温柔。”

    “那也罢!看来我真的没那份福气。”她有点失意。旋而问:“她对你管得很紧?”

    “你说呢?”高梁不禁笑了。

    “那——连一杯咖啡的时间也没有?一点空隙也不与你留下?”温暖揣猜着,穷究不已。好像,有点不可理喻。

    “那也不至于!”高梁不禁笑了。“男人在哪也都还是大丈夫。”

    “那一杯咖啡也喝不起?”温小姐着意地像是要激发起他那沉寂着的男子汉之气。“我请客!”

    “你以为我是那么吝啬?真的那般地寒酸!”高梁随口反问。装腔作势地回看自己。不禁为此哂然。

    “我不是那个意思!”温暖兀地也只感到难为情。

    “开个玩笑。那,请——吧!”高梁不再说什么。再也找不出理由似的,显出几分的随意,无所谓地洒脱。况且这也算是礼尚往来,不想让她为此失望。

    “不会勉强吧?”这反而让她不好意思起来。她也是看得出来了的。

    “走吧!要不,我真要回家了。”他无法言状地,已不能拒绝。

    简直是被温小姐要挟着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一路春风,这最先进的东西倒成了他俩的那一只浪漫地风流的小舟!轻快的小车犹如顺风的那一叶顺风顺水的小舟,一直随车流流去!

    红色“夏利”犹如一团火,在夜色中的椰子树影下、如脱弦之箭,风驰电掣!爬上了南大桥,转了一个圈,直冲往下,这时,好像是正在龙昆路上。是的,正是新拓的龙昆路,是龙昆北路。这是一条刚拓宽的大道,双边都是单向车道,中间夹有一条小溪。美中不足的是,那潺潺细流的小溪里,流淌着的,却是从下水道流出来的污水!它成了天然的排水沟,也就成了排泄生活污水的臭水沟。随地可见那丢失的塑料品,不少原生的污水直从排泄口流下,简直成了一条泄水道!犹如在宴席上摆下了一碗隔夜的馁汤,好不让人心里、不痛快!

    两边随地可见相伴着竞长的钢筋水泥建筑粗坯,刚苏醒过来似的,于夜色里,灯光通明,很热闹。

    “夏利”在龙昆路的尽头拐过来,直往西,这时应该是上了滨海大道了。不多远。车子慢慢最后拐入一块旷的空间,稳稳地驶入一个开阔的草坪,停在了酒店门口。车刚停稳,一位年轻英俊的穿着欧式服装的男服务生走过来,为他们打开了车门!垂手恭候在侧。

    他正犹豫着,这是什么酒店来着?好富丽堂皇哟!哎,这不是刚开业的什么酒店,对了,是“黄金海岸”大酒店!那天他不就是在此买过快餐?现在却真的要成为它的宾上客?!他下意识地收住足跟,对着那,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发呆,像是遇上了正瞪着大眼的巨兽。像要借此倒窥自己,下意识地、本能的整整衣冠,真的,他从中倒窥出了真的几分寒酸的人影!这可是什么的星级酒店,自己却身上并不带星级的,显得很不相称!他有点是……与名不符,他后悔得在暗自愤恨。瞬时间,他那感慨的情怀却偷自悄悄地逃逸出一缕幽幽的酸涩之味。那压抑不禁的愧疚,夹肘着无处寄栖的失落,一种要让他相形风拙的萎酸油然而生。

    “怎么?不想进去?”温暖调侃着。

    真的,他不想进去!他倒愿意回头,就在那路边的“恬园”。

    “走吧!”温小姐很大方地、朝他伸出温馨的手,正等着他携着她。

    “就在‘恬园’不是很好?不就一杯咖啡!”他禁不住,竟然冒出一句。此话一出反而也让他颇为自卑的,下意识地看着温小姐,犹豫片刻,还是携着她那纤小的手,下意识地有手捋一下那并不显得油滑的头发,朝着大堂进发。说真的,他还从未挽着妻子的手进出过公共场所,便何况是此等高级的酒楼。说来还真的要令他心里默默地感到歉疚,而且惭愧。

    温小姐却热情地紧紧的挽着他那粗犷的手臂,双手还在牵着他,柔弱纤小的身子偎依在他那伟岸壮实宽大的肩膀上。娇滴滴地望着他,那双动人的明眸,透出**地温柔和甜蜜。乍看起来,俩人还真的很般配的样子,形似情侣。于他的心头,宛若一缕轻快的东风拂过,怪痒痒地、爽快,却别扭着、柔柔地拭去微薄的浮尘,还与俩人、一爿开阔清朗的心灵!

    俩人踏着台阶上铺着的红地毯,径向大厅走过去,来到门口,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推门),门口垂手而立的俩位衣着鲜艳的小姐早已为他们将门打开!

    “欢迎光临!”俩人齐向他们致意地欠腰。他俩、还真的成了这儿的贵宾!

    ——哇,这可真算上金碧辉煌!其排场和气度显出既是高贵,好阔绰。好大的空间,高雅的陈设,更是恢宏的派头!宽敞得几乎就是浪费的大厅,看起来廖廖无几的客人,散落四各处。一种晃忽着简直要飘浮起来的感觉,仿佛无垠的苍穹一下子萎缩屈蛰于这一块地方!

    这富丽堂皇的情调,浅薄虚幻的愫丝,编织着纤细地浪漫的空灵。

    她俩来到一个临着落地玻璃墙的地方。

    高梁绅士风度地为优雅的温暖轻轻拉开椅子,让她先坐下,他才在她的一边轻轻落座。

    稍自安顿着下来,此时,嚣哦的心灵才得以片刻的憩息。这才聆闻得到、一陈轻柔的乐曲自远处飘逸过来,如丝丝入扣的东风、宛若山涧清泉潺潺汩汩!悄悄地浸濡,润泽着劳顿的心田,仿佛要为贵宾拭拂去蒙昧身心的那倦惫的尘埃。他几乎要关闭自己那显得浅薄而虚亏了的心扉,怕要被这一缕轻柔的软风吹皱敏感的一怀春水!

    这儿的客人,显得温雅而且宁静,这么大的空间,这么多的客人,却都在各自默默与伴侣相语。仿佛只怕将这儿的优雅的情调扰乱。

    “这地方真要让人……”高梁情不自禁地感慨起来,差点要脱嘴而出——要让人感到萎酸惭愧!

    “要让人感受到了舒展,与放开的情韵意蕴?!”温暖甜蜜地轻轻的说,脸上漾溢着那不禁的神情。“在海口,这里可算是有品位的酒店!很有档次的。”

    他几乎每天都要从这门口经过,是新刚开张的几星级酒店。

    “看起来你、是这儿的常客?!”高梁心里不禁有点、异样吧,小声地问。

    “也算不上吧!只是,要是有客户过来,一般老总都是在这种有品味的地方接待。有时我也来要作陪。”温小姐不卑不亢地、轻描淡写的说。“这儿够档次、品位的了吧?”

    眼下最时毛的追求就是什么档次与品位。

    “但说真的,嘿,我可并不希罕。”高梁无所用心地坦率,不以为然的心直口快。“我可享受不起这种虚张声势的品位,和这种奢侈地华贵的档次!”

    ——我仿佛要成为了这儿的陪衬。

    “哦?——”闻此言,令她大为之惊诧,兀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随手抄起搁在一边的黑绒色的盒子。毫无异义地:

    “那我们走!离开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