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生日礼物2
作者:
胡悦之 更新:2016-05-28 21:50 字数:36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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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像真是心有灵犀。我正在往那儿赶呢!你不就在前面?那你就等着吧!
他也毫无思索地一路赶了过来。反正时间还早,又无所事事。只要她报那店名,他随之也就知道她是在哪里。“毛家饭庄”,不就在前面离龙昆路和滨海大道交叉口不远处!这几年别的他不敢说,但海口市,是没人能蒙得了他。特别是新市区。简直成了海口的活地图。今后要是开出租,他也不必再考地图线路了(据说在伦敦开出租车,首先必考的不是交能规则,而是伦敦的地理常识和交通地图)了。他也曾想过开出租。但又不愿成为别人的洋车夫。要开嘛那就自己当自己的老板。买一辆车,当自己的老板!但说说罢了,真要买一辆车,只是说的容易!哪来的那十几万?在这人生地不熟的,谁信得过你?那钱真的好借?嘿!再说,要真的举债当老板,那压力也实在是太大了,只怕他也承受不起。只怕要赔。怕赔也就必赔。他却也已是赔不起了!所以,也只是偷偷地想着,从未当真。但一直以来他不能忘怀的就是汽车。当然是小汽车。轿车!那是一个梦,以时尚的话讲那就是情节结。此生最高的奢望就是有一辆自己的轿车。那是一个林柔柔的梦,什么香车美人,啊,男人的风流。他只对车情有独钟。对汽车他可是如数家珍,什么宝马奔驰丰田蓝鸟,他了如指掌,看满大街领尽**的车流穿梭擦肩而过,数尽风流!却没有一缕是扑向他的,属于他的风流。他却只能干瞪眼!
假如自己有一辆车,那每是节假日、星期天,携妻带女,开车郊游、出行、兜风;这个月可以到铜鼓岭,淇水湾,或东郊椰林;下次就也可以到兴隆、三亚过个春节!你说,那该是多潇洒!
不是说要让汽车走进家庭?要走进谁的家庭?看来不是他的家庭。先让那总份富有起来的人中,偏偏落下了的,却是他!
要以那么一点工薪买车?不只是在做梦!再说了,就丰田至少也得几十万。据行内人透露,在国外不过二三万(好当然是美钞,外币),但在我们这里,嘿,税上累加,加起来,那已像是吹饱了的汽球。看来不必专事生产,只要设卡收费;那可是无本之买卖,老鼠经过这一关也会变成宠物!
他也只是作了一掬稠稠的汽车的黄粱美梦。梦醒时,人在枕上!却兀地醒悟过来,反正自己也是买不起,那高税率关你的屁事?百分之二百、三百更好呢!越高越好。也好让那班先富起来的幸运儿为后富者付帐!我们不是要共同富裕吗?共同了吗?中国人六十年一轮回,差不多了。历史上历来都是为均贫富而揭竿而起,到哪时才将财富重新分配,那才是社会的终点。那可能也只能在共产主义的事了。看来他是等不及了!
几十年那些凭着坚船利器,强兵悍将将整个亚洲**,几十年后,却又开着名车好器纵横驰骋于世。啊,中国,总是要被人远远地甩掉好远!他记得读书时课堂上老师对五四运动那烧日货,扬国威,真是慷慨激昂,充满民族义愤的精神非常感人。但眼下,却还是抵御不住日货那质优的征服,最后不也成了物欲的俘虏!民族精神在物精神面前躲躲闪闪,含垢赧颜,忍辱负重!现在假如真的将异国货逐出中原,只怕我们不少家庭就要随之一蹶不振,几近瘫痪!那些人家,只要背手随便一抓,哪样不是日本货?恐怕只有揩屁股的粗纸!据海南老人讲,日本人当年留在石碌有一条世界上最长,最好的运矿石的皮带。日本人一走,被我们的乡下人将之割了,钉在木屐上!再好的东西也只与木屐一样。太长的皮带也只在脚下!
什么WTO,什么东西?时下总被挂在那些追赶时尚之人的嘴上。钻营了这多年的铁血关口,已显是固若金汤,那是任他们施展拳脚的园地。犹如当年的皇家猎场的地方,黑箱中的魔术一样的不可窥觑,那是不需要灵魂的箱子里,前途永远是绝密之隐。真的要一朝门户洞开?要让外人看见你那瘪三一样的肚皮有几道可观的折皱?
——你看我,是不是患上了**心理?我并不是真空里的赘物。在失衡的世界上,他这毫无重量的生物,在倾斜的面上爬行,于万夫过独木桥中,我也漂亮地张开双臂,为了平衡,却像是那张开翅膀的蠢鹅,扑飞不起来,只怕要被强者挤下好奈何桥去!
——人类文明往往要被利剑快刀与金钱瓜分,支离成权力的碎片。
天哪,天不酬人愿,亏了一腔热诚渴望。一种无处栖憩的失落,像头顶那爿无处归宿的残云,只渴望着雷电交加,将它变成一缕细细霖丝!
突然间,还真是的,像是天灵感应,簌簌地、刷刷的向天真的飘起了雨!雨是不大,但也是飘飘洒洒地、近看犹如是一泼闪烁着银箭穿梭,远处宛若一罱疏落的雨帘!本地人说这就是所谓的太阳雨,俗话说是日头尿!听起来好滑稽的术语。日头也在撒尿?那风景是,西边日头正当头,而东边却正泼着雨;迎雨背日望去,那漂泼的雨点于阳光中闪耀着,犹如万箭齐射,煞是别有一番风景!宛一罱天网朝你迎面而来,驰骋而过;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毫无留意,也不由得你,你想躲已来不及,你想看个究竟也由不来。
大老远,他看见一个身影正在雨点中。应该是米米她的身影!怎地她那么傻?
而此时他、像又有点犹豫起来。看她正在那大酒店门前徘徊着,正向东方张望着,她想不到他、会是,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过来。他兀地煞住车,好像这其中另有别样的隐情在,怎地毫无犹豫地随她吩咐,说来就来了呢?说来他们认识也可算是有一段时间了。但都只在蓝梦,终究是在变幻的色彩下。大白天约他出来,还是第一次。他从来不为自己那低迷和事业而要自甘**地自卑,但在那气派的门前相形,他也觉得自己实在是缺少一点显赫的身份背景而犹豫起来。当然那也是由于收入卑微而吝啬,而身份的不相称也实在像是横在当头的一道天渊!地位的卑微也实在难以撑起俯瞰人生的尊严。他这二等公民,仅有的一点自尊也早被金钱撕裂成了碎片!不愿在此相形见绌。
看她还在时不时的企首,有点要望断云路的样子。正当他要知难而退时,她恰好回过头来,一眼看见了骑车赶过来的高梁时,像遇上了救星似的奔过来。
但就在相遇的那一刻,俩人却像第一次登台的演员,一时忘了自己的角色,顿时的失辞,面面相觑。一时间的、不敢认真,一下子变得陌生起来。她傻傻地呆在他的面前,满脸那无处隐蔽的羞涩,终究这才是她们第一次实质意义上的约会。
第一次在此无遮的阳光底下,他像也被她这般模样不敢贸然相认,阳光下的温暖比夜色下的温小姐还要柔软羸弱,一副弱不禁风样子,犹如那、**地凛冽的北风里那树梢上那朵初春的腊梅花,煞是要令人悯惜不已。在她朴素单调的仪表上,尽露出她那优娴文静的本色,从她那澄澈如泉水般充盈着无限柔情的黑眸子里,他窥视到了她那纯洁的无邪、羞涩拘谨的灵魂深层有一种弥足珍重的蕴含其中,有一股震慑心灵的力量在紧紧地攥住他漂泛的灵魂!
“米米,是温小姐吗?”高梁有点不敢马上相认,犹如片刻。
“高大哥!”她轻轻的唤。这才唤醒了他迷茫的灵魂。
“你还是来了。”她好像这才放下了心。“打你的寻呼机也不回,打你公司的电话,接话的却是位语焉不详的女人!满那口语意不清的土话,听起来很别扭的。你们公司怎地会聘用那样低素质的人?像个老妈子!”
“好了,今后你也就不必再打那个电话了。”
“你辞职了?”
“没有!”
“那是……”
“也没什么。”他将别的话题支吾着敷衍过去了。其实那是什么公司?是家庭电话,就是老板的家庭电话。本也是他的合伙人,他们那个公司没有办公室,所以一般对外留下的所谓的公司电话号码,就是那,终日在那守着的,当然就是那老妈子!有时还无法打通。她并不终日每刻都守在那。他们的公司,那是哪家什么的公司哟?不过一辆破车,一堆二手货(不敢说其中还有不洁的,不知来路的脏物),三个雇员,整天往那些已工成堆的地方,到处跑。他也都不好意思剔破了。
“你有什么要紧的事?这么急!”他旋而问。
“走,进去不就知道了?”
不由分说,她挽起他的手就往内走。
“还是免了吧?你不看我这身份,分明与之不符。不是要我丢人现眼?”本能地一甩手,也就甩开了。不知怎的,他被一种本能似的抵触,像是心理障碍,犹如牵狗下热汤似的。
“没什的。这又不是黄金大酒店!只是个平民化了的,别看他写的什么大酒店的。”米米说,随即才想起他那曾经的另一模样的表现。这话也使她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我是说……”
“不是那个意思。”高梁无所谓地,将他的自行车停在了院子的椰子树下,大方地向她伸出手。其实,他曾跟妻子来过这里。好像就是在这,或是在这附近吃过饭的。
当你终于徒步走出那荆刺丛生、已变得虚幻飘渺的希望废墟,而又面对还来不及构筑的希望之新栖所,于迷惘地撞闯着,未免要误入迷津;而即在迷途知返处,兀地一道亮丽的风景迎面与他相对而来时,同时才发现有一种疏忽了的情感正要与你失之交臂,假如说,她还来不及创造出奢望中神奇的意境,至少你、能从中有所什么省悟否?
米米朝他伸出那细腻得犹玉笋般贞洁的手臂,张望着依恋而期待的眼眸,隐蔽不住的那种诚挚的渴望;他无法拒绝,大方地挽起她的手,情不自禁地俯首,富于绅士风度地轻轻的吻一下她、她那白净的手,她紧紧地依偎于高梁那宽厚坚韧的肩膀上,倦鸟依人地、仿佛要与他自此即忧戚与共地携手涉过尖砾的废墟,重建一座富丽堂皇的斩新的大厦,好让失落异地的希望重新找到共栖的处所。于众目睽睽下,迈向那辉煌的殿堂;犹如一对新人,正在步向自己辉煌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