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儿特别爱笑，追着人看，然后咧开自己的小嘴，笑得跟个小傻瓜一样。嵘嵘考驾照的那段时间，朵儿成了杜妈妈小店的超级明星。左右邻居只要有空，都来抢着抱宝宝玩。嵘嵘考完要回城了。杜妈妈小店关门歇业两天，一心一意地准备行李送嵘嵘家母女回家。一个大包。里面折叠整齐，交代给嵘嵘，宝宝的纱衣，纱裤子，小背心，小毛衣套装，居然还有一条毛线连衣裙。嵘嵘哈哈大笑，深紫的正身，浅紫的花边。“妈，朵儿才多大的人呀，还来连衣裙。”杜妈妈也乐：“平时看店，有的是时间，就帮宝宝多打几件衣服了。对了，这是今年最流行的貂绒，妈妈从网上买的，给你和你婆婆各织了一件毛衣。”嵘嵘抖开一看，惊呆了。婆婆是浅紫的，嵘嵘是麻灰的。嵘嵘埋怨：“妈，这两件得很多钱吧？”杜妈妈替她重新折好：“傻丫头，妈正好没事，线的价格，只有成衣的一半，这件就当挣个手工钱了。”嵘嵘说：“妈，你不要准备这么多，朵儿家奶奶都有买的。”杜妈妈批评嵘嵘：“那是人家客气，妈妈平时帮你带不到宝宝，多花点心思，是小小心意。”杜妈妈又放两桶奶粉进去：“一桶比你在城里买省26元钱，妈妈定期给你寄过去，现在快递都方便。”嵘嵘由着妈妈一样一样地收进来，然后杜爸爸又开着车，四口一齐上了车，杜妈妈亲亲朵儿：“送我们朵儿回家了！”朵儿像听懂似的，咯咯笑着。

    嵘嵘坐在车上没事，点进空间，蓝小月赫然更新着：总算熬出头了！嵘嵘开心地告诉妈妈：“小月生了！”杜妈妈也开心：“你们一个个都大了，我们怎能不老？”嵘嵘笑意更深了：“那个家伙，我都怕她虐待孩子，有她那么当妈的嘛！”杜妈妈好奇地看着嵘嵘，嵘嵘哈哈大笑：“那个家伙说总算熬出头了！真正苦日子才开始的！”

    这是真的。每个妈妈挺着个硕大的肚皮，坐不是站不是卧不是侧不是的时候，都巴望着宝宝赶紧出来，大功告成。再等宝宝出来吃喝拉撒一样不省心时，恨不能揣回肚子里去。

    刘文燕赶到医院时，带着个大大的包裹。睡袋、童毯、浴巾，一应俱全。小衣服就带了几身，全是扎带式的。裤子怕有十多条。明显清洗过了，散发出一种舒服的暖味。这下好了。打开医生包好的蜡烛包，刘文燕替点点小沟沟里用带来的专用毛巾替他擦洗，又掖上粉，这下舒服了，小东西睡得沉沉的，嘴里发出咕吱咕吱的声音。蓝小月戴着张抗特地买来的月子帽，刷好空间，端详着自己的儿子。这个世上，会有一个人，很神奇的，从你的身体里钻出来，然后，小手小脚或者小鼻子小眼睛总有一个地方像极了你，让你不由得不叹服造物主的伟大与神奇。蓝小月拿着手机，对着睡梦中的儿子来了几张照，刘文燕已经去洗刚才用过的毛巾了。张抗正从外面进来，刘文燕小声提醒张抗：“宝宝睡着时，你可不要拍照。”张抗手一挥，愣了一下，继而会意了，咧着嘴笑：“现在都不讲究这些。”张抗凑到了蓝小月身边，蓝小月指着儿子宽宽的额头，又点点张抗：“这个额头像极了你，人没到跟前，额头先到了。”张抗抓起儿子的小手，贴到唇边：“帅气的地方都传的妈妈的，丑的地方都传的老子的。”蓝小月斜他一眼：“这还差不多。看儿子的嘴，多好看，像妈妈吧？”张抗直点头：“像像！儿子最像妈妈了！”蓝小月手机响了，张抗继续玩儿子，蓝小月唤了一声妈，然后声音就不对劲了：“妈你别急，好好说呀！”

    事情是真大了。蓝聪和另两位朋友，凑了一百万，交给那个承包老板，那人第二天就跑掉了。跑掉了他们三人再追过去时，才知道，那人早已负债累累，如果没有他们这一百万元，那人还会继续留在本地穷混的，一百万元得了手，立马走人了。这三人拿着承包合同，跑到承包地段，以为那人走了就走了，他们三个人只要把承包地段好好经营，应该不会亏太多。哪里知道，那个地段早就被别人承包了，那个所谓老板，一女嫁了二夫，前面那个人手续全的，他们三人手里的，就是一份假的。这些岳玲都没有办法知道真实情况，全是听左右邻居说的。三个人蓝聪最惨，除了自己33万，还替另一个人借贷了17万。现在他们三人已经反目。蓝小月眼泪刷刷下来了：“那你有没有找爸爸问，当时情形？现在最好的情况，就是那个17万，不是以爸爸名义借的。” 岳玲拨烂了蓝聪的手机号，永远是一个冰冷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岳玲直着嗓子说：“今天银行已经来过人了，如果17万元没有能力偿还，房子就会被封掉。”蓝小月一急，坐了起来，身下一阵剧痛，又半躺了下来：“怎么会这么糟的？我们也是受害者呀，最起码等着把那个人追拿归案。”

    张抗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蓝小月豆大的汗珠往下淌，张抗示意小月，接过了手机：“妈，小月这会儿身子很虚，跟我说吧。”岳玲突然就收了线：“没事了，照顾好我家小月吧。”张抗有些尴尬，盯着蓝小月商量：“这事，你看我们可以怎么办？”蓝小月扒着手指甲，嘴唇咬了又咬：“张抗，咱们还有多少钱？”张抗朝着小月说：“我的卡全在你那儿，可以用手机查一下余额。”蓝小月迅速地翻着，报给张抗用手机上的计算机加着，两人苦着脸：“抗，不足三万。还有医院这笔费用的。”张抗苦着脸：“还有房贷。那个要雷打不动的。”小月捂着肚子：“抗，我快受不了了！”

    张抗坐在蓝小月身后，手抚在她的腹部，轻轻按摩着，蓝小月的眼泪又下来，语气里满是无助：“我能怎么办呀？”张抗安抚着：“不用担心，房子就算封了，妈妈就直接住我们这里来。最少可以带到点点三四岁。到时再拿出钱来赎那个房子。”蓝小月点点头：“也是。只要爸爸能想通就行。”张抗点点头：“嗯，其实，吃一堑长一智，未必不是好事。”蓝小月恨恨地：“他这一辈子就光吃堑不长智了！”

    张抗有些担心蓝小月，整个晚上，她都睡得不好，似乎还在恶梦，手舞足蹈的。张抗头快炸开了，他虽然长到30岁了，可是现在的孩子都在大人的翅膀下安然成长的，张抗就没有遇到过如此棘手的事情。他打算去跟自己的老总谈一下，可不可以跟公司预付一下自己的薪水，希望可以如愿，只是预付出来了，后一年的日子就难过了，主要是房贷，是个越不过去的坎。

    张抗不打算跟刘文燕讲。刘文燕每一分钱是怎么来的，张抗作为儿子，自己最清楚。刘文燕在一个闲职单位，旱涝保丰收。张天保虽然游手好闲，但投机倒把，每每还能小赚一笔。每次赚到钱，张天保就喜欢得瑟，来看儿子，几杯酒下肚子，就往桌子一拍，豪爽地朝着刘文燕：“老婆，给你的！”再等第二天酒醒了，才发现挣的钱全没了。来要过几趟，刘文燕不理他：“你自己送哪个女人那里了，不要来找我。”张天保对天发誓：“小钱养花，大钱养家。我张天保大钱全交给老婆的。”刘文燕就捂嘴一笑，再弄些好酒好菜，张天保一喝又忘了是来要钱的。

    刘文燕一个女人家，并不懂投资，不懂理财，只会死死地存在银行里，拿几个可怜的利息。直到张抗大学毕业了，提了几点建议性的意见，才肯买下当时一处烂便宜的民房，没想到，母子俩还真捡了个漏。刘文燕最知道养儿子的艰辛，早在张抗上大学的时候，就一路盘算着儿子买房、买车、结婚、生子的费用，自己除了外衣，一年四季各添置一身，内衣都几年不换新的了。

    张抗很想开口问一下刘文燕，可不可以伸出援助的手。可他实在张不了这个口。而立之年的儿子，这阵子已经掏空妈妈了，自己家又不是暴发户，妈妈的老底，张抗是有数的。蓝家这么大的事，只能从长计议了。蓝小月睡梦中，眉头都紧锁着，张抗心疼地摸着她的两道眉，实在太困了，趴在蓝小月的病床边上，睡着了。

    刘文燕在一边的行军床上，看着张抗一家三口，深深地叹了口气，自己婚姻一辈子不如意，只盼着儿子能比她幸福，可是，尽管她一路用尽了绿灯，在儿子结婚的任何一个环节上，都没有设障，她还是感觉到了无边的危机，她隐隐感觉到儿子的婚姻，正在风雨飘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