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蓝小月完美的婚礼
作者:远音尘      更新:2016-04-12 08:54      字数:3149
    张家很多年不大规模地宴请客人了,儿子的婚事,基本是老两口最大也是最后的一桩事了。刘文燕和张天宝少有的配合,两人拿着本子,坐下商谈每一个细节。婚礼分三场,一场蓝小月娘家那边,一场张抗老家这边,还有一场由着张抗和蓝小月在他们小家附近,宴请同事和朋友。刘文燕仔细地罗列出张家和刘家两家的亲戚。两人结婚三十年了,盘根错节,早分不清哪些是他们这边的亲戚,哪些才是自己娘家这边的人。刘可可一家肯定要请的。张天宝还有一帮哥儿们,还有同事,刘文燕还有同事,七精减八精减,两人怎么算都来了20桌了。刘文燕在摇头,现在一家都是三口,还要有预留的,算25桌,这笔开销也不小了。张天宝光棍惯了,吓得跳起来,这得多少钱?刘文燕白他一眼:“50多的人了,沉住点气。礼金我们一分不收,大家就是来开心团聚一下,长辈们包的红包,由着他们两口子收下来,我们替两个孩子备份回礼就行了。”然后就开始一一找电话准备邀请客人了。

    两人的通讯录一合计,没几个没号码的了,这下才像了却心事似的松了口气,一看手机,已经十一点半了。刘文燕合起本子就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张天宝跟在身后,刘文燕突然收住脚步,回过身来:“你干嘛?”张天宝挠挠头:“我拿洗澡衣服。”刘文燕指着阳台:“全晒在那儿,还没叠起来呢,直接去拿吧。”张天宝并不走开:“你看,日后孩子都成家了,我们还分成两处的,多不好。”刘文燕脸一沉:“知道不好,早做什么的?”不等张天宝有反应,刘文燕扑通一声关上自己的房门,犹豫了一下,还从里面反锁起来。

    张天宝在房门外蹭了一会儿,也听不到再大的动静,然后刘文燕听到大门打开的声音,旋即又有带上的声音。刘文燕吃不准张天宝是开门看什么呢,还是自己出去了,狠狠心肠,打开电视,躺了上床。可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侧耳听外面的动静,再没有听到门的声音。刘文燕后来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也不知道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大亮了,电视还响着,自己衣服还穿在身上,打开房门,四下看,都没有见着张天宝的人影。刘文燕开始自己做早饭,想想这么多年名存实亡的婚姻,眼圈又红了。

    自己当年和张天宝是经人介绍的,刘文燕文静老实,张天宝带点邪气,都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是有原因的。见面不几次,张天宝就连骗带吓的让刘文燕成了他的人。那时候,婚前怀孕,是多大丑闻呀,刘文燕吓得要去打胎,张天宝满不在乎地:“我张天宝的儿子,哪个敢打!”后来就诸事马虎,草草结婚,一应仪式,全部免掉。就连新婚衣服,张家婆婆都借口说穿不出来样子,都没买。

    这事引得刘文燕在张家一直抬不起头来,似乎她就是那个自己爬上花轿的嫁不出去的女人。开始还瞒着的,张抗一出生,就纸包不住火了。张抗明明是足月生的儿子,但是婚后七个月就落地了,刘文燕逢人就要说,这孩子,等不及了,早早要出来呢,才七个月的小东西。偏偏张抗从小长得特别足斤足两,没有哪一点像个早产儿。

    张天宝不懂女人心,大大咧咧地:“我张天宝的种,没有一粒是秕子。只要是我的,有什么怕丑的?”刘文燕恨不得一口咬下他的肉。所以,现在听说蓝小月怀孕了,刘文燕第一个想起自己的从前,虽然蓝小月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她不愿意,自己的媳妇再走自己从前的路。这些,没有一个人知道,包括张抗,都以为刘文燕想孙子想疯了。

    刘文燕收拾好碗筷,把张天宝的东西,全数打包好,扔在大门外。原来还想着至少在一个屋檐下的,现在看来,不必了。有些东西,勉强不来。她现在,对男人,除了厌恶,什么也没有了。

    婚礼从来两重天。嫁女的,心酸伤感柔肠寸断。娶媳妇的,欢天喜地笑逐颜开。蓝聪闷在自己的房间里,捣鼓了几天,说是准备送女儿的结婚礼物。嫁女儿的是吃午饭,一顿饭,蓝小月从头哭到尾。开始居然是个天天看的广告。广告里年轻的妈妈,在铺床单,洁白的床单,顶在女儿头上。女儿欢呼:“妈妈,我要嫁人了!”妈妈笑着说:“你知道什么是嫁人吗?嫁人就是和喜欢的人天天在一起。”女儿毫不犹豫地:“那妈妈我要嫁给你!”岳玲眼泪哗哗就下来了。跟女儿很少有这么柔情的瞬间,她的好脾气被生活全数收去了,有的只是歇斯底里的发脾气,冲老人发,冲男人发,冲女儿发,似乎这个世界每个人都欠她。再等她脾气磨得稍好一些时,女儿自己都要做妈妈了。

    蓝小月一见岳玲落泪,泪水立马跟上。广告都能催泪,再等蓝聪拿出他的礼物时,这下是真哭了。那个时候,他和岳玲,才是初识,他烫着大包头,打着领带,戴着墨镜。岳玲烫着的头发,扎了两个小辫子分在两边,牵着手脸上隐约可见羞色。

    再一张,蓝小月不过周岁的模样,坐在地板上,身前放着一个大西瓜。再后来,蓝聪趴在地上,蓝小月骑在他的身上,没有看到岳玲。应该是正在拍照?再后来,是一匹骆驼,岳玲和小月坐着,蓝聪牵着。再后来,就见蓝小月个子猛窜,趴在蓝聪和岳玲两个的身上,俏皮又可爱。

    蓝聪那天非常反常,也不多说,也不多喝,只是一个劲地拍张抗肩头,张抗肩都快被拍塌下来了,又不敢挪动。蓝聪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看的人直觉心酸,辛苦二十载,一朝要嫁人,日子是好是坏还是个未知数呢,最重要的,从今天起,她就不再是自己捧在手心要东不能西的小公主了。所以,对张抗有多少要叮嘱呢?恨不能要人家跪下立誓的。

    好容易告别了这边哭泣的爹娘,赶到张抗家那里时,明显不同了,那才叫办喜事,人人乐开花。刘文燕家门上贴着大大的喜字。张抗原来的房间也全是焕然一新。张天宝和刘文燕两人居然也是礼服,胸前别着鲜花。蓝小月有些好笑:“怎么看怎么像你爸妈的二婚呀。”张抗并不介意:“那我俩就做花童。”

    赶到酒店时,蓝小月暗暗叫苦:“这个张家,怎么会如此铺排?”实际人数40桌,长长的红地毯,两边站着的全是鲜花。小月和张抗刚进场,音乐就响了起来,所有的人被主持人招呼着站到了过道的两边,和着乐声,击掌迎新人进场。蓝小月想藏到张抗身后,也已经来不及了。是的,一个人,一生就做一次主角,那就是在自己的婚礼上。不管你混得好还是坏,这个主角,非你莫属,别人再大的光环,亦夺不走你的耀眼。蓝小月深吸一口气,张抗牵着她的手,庄重而缓慢。刘文燕和张天宝紧随其后,张天宝牵着她的手,她的眼,不争气地又红了。那个欠下三十年的婚礼,似乎又回来了。恍然间,她觉得那个穿着曳地婚纱的新娘,正是自己。而那个黑西装,白手套的,是她的情郎,她刘文燕一生一世的情郎。

    闹扒灰是重头戏。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次的扒灰公公,不是新娘的爸爸,而是张天宝的一个远房小叔叔,才17岁的小伙子。小伙子一出场,引得所有来宾哈哈大笑。蓝小月设想过无数次闹房的尴尬,愣是没有想到如此喜剧的一幕。

    17岁的小喜公公被众人抹上胡须,胭脂,脖上套上那个硕大无朋的耙子,还挂着无大不大的钥匙,典礼被推上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连蓝小月脸上都是深深的笑意,这人是长辈,也太搞笑了吧?中国人的辈份,真是服了!

    交杯酒几乎是蓝小月促狭地主动先干了。一个17岁的毛头小伙子,还有什么好排斥的?倒是那个小伙子也特别有喜剧效果,套着个大铁耙子,绕场一圈!这下人群更疯狂了,和着音乐哦哦哦哦地有节奏地嚷着。

    从酒店回到家里时,张抗和蓝小月两个人快累得散架了,张天宝殷勤地放水,让张抗他们进去冲一下再睡。张抗舒服地躺在浴池里,唤蓝小月一块儿进来,蓝小月迟疑着让他洗好,她再进来。张抗好笑,都结婚了,还这么穷讲究,张抗出来时,蓝小月进去了,迟疑了一会儿,只是站在那里,用淋浴头简单冲了几下,溜了出来。张抗笑:怎么这么快呀,蓝小月悄声问:“你爸妈是不是也用那个浴池呀?”张抗说:“嗯,我妈这人特讲究,每天都会刷洗几遍的。”蓝小月止住张抗:“嘘,我对付过去就行了,到我们自己家就好了。”张抗把自己埋进厚厚的被子里去:“快睡,你这是心理障碍呢。他们是你亲爸妈,你就不嫌弃了。”

    蓝小月掐张抗一把:“就你话多!”

    倒是张天宝得了便宜,因为沾了喜气,那天涎着脸留在家里,刘文燕再没有把他东西往外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