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将相王侯本无种  半壁乾坤只手扶
作者:纷雨潇潇      更新:2016-04-08 20:44      字数:2431
    转眼间,女儿已经满月了,我本想给冯时打电话告诉他我想在家里多呆上一段时间。没想到冯时却在电话里催促我赶快回北京,他说答应出版社的画稿已经快到期了,我再不回去就要延误画稿了,那样的后果不仅是我们将会失去一个重要的客户,而且还要赔偿相应的违约金。

    就这样,在女儿刚刚满月的时候,在凌云刚刚原谅我当初执意辞职离开她的时候,在我刚刚体会到初为人父的感受的时候,我将凌云母女托付给妹妹和母亲照顾,就又匆匆告别了我的妻小。我回到了北京,回到了这个社会环境与家乡有着天壤之别的,赋予我无限希望和无尽吸引力,同时又给予我无数考验和磨练的城市。

    回到北京以后,我的生活一切照旧。我整日里埋头于画作之中,而冯时出现在画室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比画画更让他忙绿的则是各种各样的交际应酬。他一般都是中午过后才起床,下午来画室片刻时间,然后从傍晚直至子夜甚至凌晨,都将他的全部身心轰轰烈烈的投身于各种声色犬马、纸醉金迷的交际场中。这也算是为了工作,为了生活、我们相互取长补短,能者多劳吧。

    生意场上的较量与博弈,比我埋头于画作之中更加消耗人的体力与意志。我一次次看着冯时烂醉如泥的回到住所;还一次次目睹他对某位可以给我们一纸合同,满足我们基本生活需求的掌权人士卑躬屈膝、阿谀奉承;更一次次的体会着一个穷困潦倒的艺术家壮志难酬,为斗米折腰的失意与沮丧。

    当今的中国,在经济复兴大潮的推动下也迎来了一浪高过一浪文艺复兴的潮汐。如北京、上海、广州、深圳这样的一线城市,各种各样分门别类的“艺术家”都云集于此,充斥于市。像我们这样的画家想在北京这样的城市,想在事业上谋求一席立足之地是谈何容易。即使是为出版社画插图这样清苦的活儿,也经常会有比我们更加水深火热,在生存线上挣扎的画家们,居心叵测的以更低的报价来巧取豪夺。

    我们就这样挣扎在生活线上,一次次的满怀希望的展望未来,又一次次的被生存的压力拉回现实。正在我们一次次面对所有账单囊中羞涩、沮丧悲观之时,辛运之神恰似有意眷顾我们这一对难兄难弟。

    冯时在一次应酬中结识了专门为画家们提供策划、组织、宣传、销售一条龙服务的某艺术品经纪公司的一位画商。他看过我和冯时的画作后,即刻决定为我们策划、组织一次画展,承诺他们公司可以负责宣传和销售。

    为了这来之不易的一线希望,为了这虚无飘渺的一缕曙光,为了这海市蜃楼般的美丽盛景。我们在经济窘迫、身无分文的情况下,又招进了三个美院刚刚毕业的大学生,由他们代替冯时和我来完成我们所有的画稿订单。我和冯时集中精力整理原有的画作,并全力以赴、满怀激情的投入新画稿的创作中。

    艺术有多崇高就又多残酷。艺术是人类智慧与灵感的显现,是现实生活与理想境界的呈现,是自我认知与文化修养的展现。它无法弄虚作假,它无法鱼目混珠,它无法勉强为之。

    我们的创作也是时而行云流水、时而娇柔造作、时而喷薄而出、时而槁木死灰。我们在生活与理想的缠斗中,在创作的激情与落寞中,在传统的传承与颠覆中,完成了或抽象、或写实、或生动、或木讷的全部画作。其中有我们曾经军旅生涯的体现,有古典名著的写意,也有对现实生活的描绘。尤其是我跟冯时各自画的一幅人体画,我与冯时共同展现了对同一个模特不同风格的诠释。

    这是一个极具挑战中国人传统审美观点的,拥有着奔放的气质、野性的眼神、及其魔鬼般身材的女性。她种族不详但肯定不是中国人,年纪不详应该不到三十岁,会讲简单的汉语,拥有着及富质感的古铜色肌肤,和半球形美胸,还有着完美的梨形臀部。

    我不知道冯时从何处将如此奇葩挖掘出来,但是我真的佩服冯时独到的审美与眼力。面对如此美妙的身体,我作画时曾经一度心猿意马,意乱情迷。一向认为自己面对女色虽不能如“柳下惠”般坐怀不乱,但也能够泰然处之不至于乱了方寸,可是这一次我却有了长久以来不曾有过的男人原始的冲动。

    这种冲动,也只有我还在刚刚学画时面对人体模特时才有过的。我的这一点点冲动,与冯时相比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就在我们完成这幅人体画作的当天,当我从附近的餐厅独自小酌,醉意朦胧的回到地下室准备入睡的时候,我听到隔壁冯时的房门有人开锁随即打开房门的声音。本来意犹未尽的我,正想去他房间畅谈一番我们画作的不足及画展的构想时,没想到展现在我眼前的,居然是冯时和他一手挖掘出来的那位尤物相拥着进入了他的房间的景象。此时的冯时,正迫不及待地在那女模特脸上狂吻,同时双手胡乱地撕扯着对方的衣服,并用脚踢上了房门。

    与冯时一墙之隔的我,耳闻着他们虽稍有克制却又欲罢不能的声响,按捺着心中迷乱的、狂野的、烦躁的心情,拿起大衣像逃离一场灾难一样逃离了我那家徒四壁、绳床瓦灶的住所。

    月光如水,星罗棋布,凛冽的北风呼啸着于身边掠过,好冷。我在沾沾的星辉中徜徉,在如水的月光里徘徊,我回想起儿时在水缸里坐井观天的时光,我回想起童年面对舞台上生、旦、净、末、丑的懵懂与迷茫。我还想起,自己在台下于黄土地上勾勒将相王侯的赏心悦事,才子佳人的花好月圆,及草莽英雄的壮志难酬的种种画面。我更想起在部队时,因那幅《三军过后尽开颜》获得表彰的光荣时刻

    我不想再回地下室,就自己只身一人来到了我们的工作室。我站在工作室的窗口,面对着寂寥、孤独的沉沉夜幕,我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突然,我灵机一动,迅速的拿起画笔,在画板上快速的勾勒出一个武将,在皓月当空的月色中,踌躇满志的策马持枪,眺望远方的一幅草图。

    画完草图,我久久的凝视着画中的人物,为什么我会画这样一幅画呢?这画中的人物分明就是四面楚歌的“楚霸王项羽”嘛,我如今是否已经也如他一般身陷重围、四面楚歌呢。我再次来到窗口,仰望苍穹,遥望那轮明月,我对自己说,所有的磨难不会是结局只不过是一个过程而已,无论夜幕如何黑暗也会驻足于朝阳的升腾,无论寒风如何凛冽也会止步于春天的氤氲。

    有道是,不想当将军的士兵绝不是个好士兵。我想起儿时最喜欢的一首诗:“手画兵家八阵图,儿时此志已吞吴。英雄豪杰所同者,将相王侯有种乎。事竟无成空感慨,天胡不忍死须臾。东南留得斯人在,半壁乾坤只手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