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特辑(前尘篇)
作者:沐辰如许      更新:2023-03-26 19:54      字数:2203
    新春特辑(前尘篇)

    故人.雨.伞

    六月多是黄梅雨。

    蒙蒙地、绵绵不绝。

    小小的孩子蜷在屋檐下的小角落,全神贯注地低头看从头顶黑瓦落下的水滴落到打磨的青石块上,一道转瞬即逝的水线划过,又汇聚于一片水洼中。

    他太过专注,没察觉自己头上那根白化丝连带前边一些红发被雨打湿,孤苦伶仃地耷拉下来。

    只是小孩子的专注力真是个不好定义的能力。

    没过多久小孩看雨就乏了。他偏头打了个哈欠,余光瞥见一片黑色的衣角,于是好奇地转过半身。

    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色休闲裤的小哥哥。

    他穿得简单,也没有多余的配饰,清清爽爽又干干净净。

    小孩刚刚看得入神自然也没注意到旁边不知何时冒出了这个人,正静静地、耐心地看着他,脸上挂着浅浅的微笑。

    当小孩有些费力地抬起头,一眼却看到他与自己的共同之处。

    红发,有一束跟自己相同的白化丝。

    他咯咯笑,揉了揉头顶被淋湿的白化丝含糊不清地说:

    “你也有呀。”

    小孩显然是不缺爱的,他大大方方的与别人共享曾以为的独一无二。

    而后他睁大那双圆圆的猫样的眼睛问:

    “你是来躲雨的吗?”

    话音刚落,小孩嘟了嘟嘴。

    因为他看见那个小哥哥手里握着一截长长的伞柄,穿着一条红流苏。

    谁料小哥哥蹲下来,垂着眼眸,温和地笑着答道:

    “是也不是。”

    随即他反问道:

    “那你呢,是来躲雨的?”

    小孩眨了眨眼,扶着背后的斑驳的白墙站起来,半弯着腰揉了揉小腿。

    他一边四处张望又一边故作一本正经地解释:

    “那个、唔那个…对啦,我、我是来看雨的呦。”

    他自以为隐秘的悄悄瞄了一眼那把伞,伞柄纯白。

    “我叫龙小邪。”

    小孩说着,把刚摸了白墙的手蹭了蹭身上橘红色的薄卫衣,正视着眼前的蹲着的人,向他伸出手,“你叫什么啊?”

    那人眉眼含笑,笑意刚刚好,多一分则显太过热情,少一分则显得冷淡,是一被温水,不会太烫,不会太冷,又像这檐外连绵的细雨。

    都是恰到好处。

    而细雨配和风。

    他握住递过来的小手,开口欲言。但雨借风势斜斜地闯入这片天地。

    手有些冰凉凉的。

    龙小邪拽了拽身前的衣领,小脸皱巴巴。

    于是话语一顿。

    “我送你回家吧。”

    他先是松手,撑开了纸伞。

    伞同他人一样,干干净净的月牙白,只有红流苏为这抹白添上烟火气。

    而龙小邪自觉地伸出手,牵住。

    黄梅雨都是稠密的透不过气的感觉,这个人的身边总是清爽的,像是一种醒神的薄荷。

    路上多是绿痕,走起来湿滑。

    因此手被紧紧握住。

    “那个……”

    龙小邪扭捏,

    “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他年纪不大,故而脸颊的婴儿肥有些突出,看起来鼓鼓囊囊,总像是生气,可眼睛又是那么有神,就彰显出了几分古灵精怪的可爱。

    说着走着,可惜路实在滑腻,于是手被篡得紧紧的,仿佛一辈子都不会松开。

    “我能抱你吗?”

    龙小邪仿佛呆头鹅一般愣神地听完,连一个疑惑不解的语气词都没吐露出来。

    是他太年轻所以跟不上大人的跳动思维了吗?

    正在了龙小邪大脑疯狂运作时,举往龙小邪出斜的人耐心地重复了一句。

    “我能抱你吗?”

    龙小邪那因过于年幼而白嫩的脸蹭得红了起来,明显到好像。发面的大白软馒头上点了两个红点。

    “怎么可以!”

    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严肃的脸蛋因为婴儿肥而毫无用处。

    “我已经五岁了。”

    只是小孩子的睡眠同样也是不好定义的能力。

    伴着不绝的雨声,与六月黄梅雨时说冷不冷,说热不热的天气。

    睡意悄然借着微风摸上龙小邪的那湿漉漉的白化丝,又顺着一路下至眼皮在那里打滚。眼皮自是不堪重负,频频下垂。

    迷蒙中,又是一道转瞬即逝的水线划过,似是从伞边,又如是檐角。

    回过神来,龙小邪缓缓眨了眨眼。

    只有雨声滴落的声音,太过安静。

    依旧是那块黑瓦白墙的檐下,他在躲雨。

    “这位小朋友……”突然冒出地声音吓得龙小邪一跳,差点摔了一跤弄脏裤子。

    “你干嘛!”

    龙小邪跳起来,仰视不知何时凑到他旁边的高个子的怪人。

    高挺的鼻梁,紫发蓝眸,这个时节还套了件花里胡哨的外套,叮铃叮铃佩戴着各种金属小饰品。

    好奇怪。

    他懒散的倚在斑驳的白墙上,一把白伞支撑着他的身体,握着的伞柄端还穿了个红流苏。

    他动了动手指,仿佛凭空变出了一根巧克力棒,顺势塞进了龙小邪气鼓鼓的嘴巴里。

    “不要生气嘛,请你吃巧克力棒。”

    他轻佻地笑着。

    “但是妈妈说不要轻易吃别人给的东西。”

    龙小邪嚼着嘴里巧克力棒,含糊不清地说。

    “没事,我不是别人。”

    那人轻声说。

    左眼有些温热到发痒,龙小邪腾出手来揉了揉,一边侧过头看着那人深沉蓝眼睛。

    “你在说什么啊?”

    “我在说巧克力棒怎么能这么吃呢,要含在嘴里。”

    “可是东西不就是要下肚吗?”

    “好吧,那就想象你只有一根巧克力棒而且又很饿,你想吃它填饱肚子,但又舍不得吃,于是含在嘴里,只敢尝尝味。”

    “唔……嗯……嗯、想象不出来。”

    “你这小孩,怎么这么没有想象力呢?”

    紫发的少年扯了一把龙小邪的脸蛋。

    “我得把你拐回家,要我抱吗,小弟弟?”

    细雨借着斜风打湿了红春联的边角,贴着春联的门“吱呀”一声被急切打开,差点折了它那把老骨头。

    一对夫妻焦急拿起雨具,推门而出。

    他们不算年轻,但历经了读书气的陶冶,倒也有些许时间的魅力。

    而这对夫妻中的那位夫人出门转身的功夫却是一愣。

    所寻的人围着一条红围巾,脸色红润,鼻尖通红,闭着眼缩在墙角小脑袋一点一点。

    一把伞斜撑开于一侧,替他挡了一天地风雨。

    雨仍旧在下,淅淅沥沥地模糊了窗上镶嵌的玻璃。

    试图板着脸的娃娃控诉不知跑到哪里去的哥哥,不过他想营造出严肃氛围半分没有。

    “奥丁你……”

    他哥哥拂了拂肩上的雨水,自然而然地接道:

    “又到哪里鬼混啦?”

    他做沉思状,突然打了个响指:

    “哎呀,被人搭讪,还丢了把雨伞。”

    “我的亲亲好弟弟,我难过呀。”

    故人依旧,

    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