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鹤立鸡群
作者:雪原      更新:2023-01-08 08:56      字数:2839
    吴言信于洪武二十三年(1390年)秋闱中举。中举后,他向和平书院的黄明院长请假回到了邵武东关,看望自己的亲生父母。

    当父亲吴正达得知儿子乡试高中举人的消息时,他瞬间便感觉身上的大病是被别人摘除了似的,还一直嚷着妻子尤氏,要她命最小的儿子到附近的小卖部去打斤熙春米烧,尤氏见是这般天大的好事,便没有阻拦,而是上街上买了几个下酒的荤菜,好让病中的丈夫也高兴高兴。

    谁知父亲吴正达太过兴奋,他猛然喝了一口熙春米烧之后,顿时口眼歪斜,不省人事。见此,吴言信慌忙请来东关的神医游瑞平,游大夫按了按父亲左手的脉搏,紧接着又上、下翻了翻父亲的双眼,随后便极其悲悯地哀声叹曰:“阳寿已尽,准备好后事吧!”父亲果然于当天的子夜时分就撒手人寰,谢绝人世。

    吴言信的三个姐姐都嫁了人,待她们回家一看,父亲已被几个“八仙”给抬到了一块杉木板上,经过一番擦洗之后,父亲便打在了客厅的保壁之上。见此,三位姐姐都难过得痛哭流涕、顿脚捶胸。

    不知是看在李云民员外的颜面上,还是看在乡试举人吴言信的面子上,那个身份高贵的从五品文官——邵武知府刘连成竟然也来到了东关河边的吴正达家里,他点香燃烛,虔诚跪拜,还不时饱含热泪地哽咽、哭泣,让客厅里的骨肉至亲和左邻右舍都被他感动得涕泗滂沱,声泪俱下。对此,吴正达的三个女儿更是嚎啕大哭,她们拼着老命地叫喊道:“我苦命的父亲呀!”

    此时,李芍红也在大声地号啕着我可怜的公公,众人皆是纳闷:邵武人都有这般不成文的规矩,即:还没有结婚的女人可以不穿孝服,也没有尽孝的义务,可李芍红哪管这些框框条条,她硬是和吴正达的三个女儿一样着装,一样泣拜,李芍红的这一意外举动,还着实感化了东关大街两旁的所有人,大家纷纷伸出拇指夸吴正达是福气中人,死后还有这么一个孝顺的儿媳来哭灵。

    后天就是农历初六,听东关的阴阳先生说,这天是适宜下葬的好日子。几天来,吴言信、李芍红和姐姐、弟弟们都虔诚地跪在父亲的尸体旁边,初五的申时,是阴阳先生领着“八仙”给父亲殡殓的重要时刻,李芍红竟然伤心得晕过去了好几次,吴家的长辈们都夸李芍红是个乖女孩,子欣能够娶到她,那是他上辈子就积来的阴德和修来的福气。

    经阴阳先生的指点和吴家长辈们的建议,父亲吴正达的墓地最终选在了邵武东郊的猴子山,而父亲的墓穴正好选在了猴子山上的半腰之处。

    听阴阳先生说,这猴子山的形状就像似猴子在饮水时的模样,而这墓地又恰好在猴子山的风口之处。风水呀,风水,就是既要有风,又要有水的地方,那才叫风水宝地,相信我吧!不久的将来,你们吴家一定是有人鹤立鸡群且出人头地。

    父亲吴正达虽然没有活到花甲年岁就仙鹤离世,可在出殡的那一天,送行的人员足有五、六百人,三个姐姐和李芍红,等吴正达的棺椁离开了东关的第一个水口时,就按邵武人的规矩返转回家,而吴言信却举着父亲的画像,两个弟弟抱着给父亲的斋饭,一直送到了猴子山上的父亲墓地,直至父亲的棺椁推入洞穴,墓碑立好,这才走下山来,回到了邵武东关。

    出殡的那一天,院长黄明也早早就从和平书院赶到了邵武东关,黄少萍先是想跟父亲一起出来,也能向吴大哥慰言一句,节哀顺变,她感觉要是自己不来邵武参加吴大哥家的“当大事”,那么她的心里就会愧疚不安。可是任凭女儿怎么说,父亲就是摇头不同意,无可奈何之下,黄少萍只好邀着年少的上官伯达一起来到了邵武东关。

    “是吴大哥的父亲去世,我上官伯达就更要去邵武的东关祭拜一番,我们每天都同睡一间屋子,俩人好比是亲亲的兄弟。”

    “嗯,那我们就出发吧!”

    晚上,一件十分蹊跷的怪事儿发生了,上官伯达竟然会相邀吴言信到东关的浮桥石牛旁,说是他的一位坎下邻居要急着想见吴大哥。吴言信十分生气地埋怨道:“有什么事叫他过来说,为何一定要到东关浮桥的石牛旁?”

    “吴大哥别生气,我老乡说了,‘机密不可外泄’,看在我们交谊还算不错的情分上,您就去见他一面吧。”

    吴言信不好推脱,只得跟着伯达来到了浮桥的石牛旁。

    上官伯达指了指石牛旁的道长打扮的黑影人,说:“吴大哥,就是他说要见您。”

    吴言信惊讶道:“您就是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邋遢道长张君宝?”

    黑影人点了点头,随即他拿了个信封给吴言信,并嘱咐吴言信,要等到父亲的七七过后再拆开来看。

    吴言信从小就听了有关邋遢道长张君宝的许多故事,说他爱憎分明,是抗元的大英雄,而且还和明太祖朱元璋的交情不浅,自己也常常在梦中遇见过邋遢道长。因而很快就能猜出道长打扮的人就是真人张君宝,可令吴言信倍感奇怪的是,上官伯达年龄不大,他又是如何认识极少回乡的真人张君宝?

    吴言信非常崇拜张君宝,他果然等到父亲的七七过后,才拆开了那个神秘的信封,可奇怪的是,信封里就是白纸一张,根本没有任何的笔迹,他暗想:难道是邋遢道长诓骗了我,可又不像,张君宝在湖北十堰的武当山,虽说他疾步如飞,但也没有必要千里迢迢地来到福建邵武拿一封无字的书信来欺骗刚刚失去了父亲的一介书生——吴言信。这于情于理都说不通的呀。

    他想把这诡异怪事对未来岳父李云民说,可是邋遢道长拿给自己的那封无字书信,定有邋遢道长的一番道理,兴许是隐含了什么哲理,或许是要通过一番缜密分析和认真探索,才能发现其中的奥秘。

    因辛未(1391年)科举的时间快要来临,在母亲尤氏和未来岳父李云民的劝说下,吴言信没有为父守孝三年,而是从邵武的东关来到了和平书院。

    起初吴言信是要放弃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以实现为人之子的应尽义务。尤氏一听,随即拿起扫帚,向着吴言信的头部用力打去,她一边打还一边骂:“骂自己命苦生了个不孝的孬儿子,希望丈夫正达能将她早早地接过去……”

    吴言信觉得奇怪,难道为父守孝三年还不叫孝子,不守孝三年倒是成了孝子?带着这般疑问,他询问了未来的岳父李云民。李云民道:“你母亲的话在理,言信可以想想:你为什么十岁就过继到了我李云民的家里,那是因为你的父亲生前是最看好你是能为他出人头地的乖儿子,可如今你却要为死去的父亲守孝三年,在家虚度三年的光阴,你的所作所为又是否违背了你父亲当年过继给李家的初衷呢?若不过继李家,也像两个弟弟一样,做那一字不识且碌碌无为的平庸之人,死去的父亲在地底下还能够安心吗?孝和不孝皆是做给活人看的,只要是为父亲争气,为吴家祖辈争荣,这不就是你对死去父亲最大的孝顺么,义父说的可否有理……”

    吴言信听后,随即跪地大声哭道:“母亲说得对,祭祀、悼念父亲最好的办法,就是实现父亲生前的遗愿。

    从此,吴言信在和平书院认真学习,而李芍红和黄少萍也听从院长和先生们的嘱咐,不再打搅他的学习,吴言信虽说功课满满,全身背负了太多的希望,可还是忘不了邋遢道长在东关河边给他的那封无字书信。

    转眼科考时间来临,黄院长却送来了令人鼓舞的大好消息,说是经书院书画先生黄季的大力推荐,伯达被南京画院的李朗院长破格录取,他很快就要去南京报到。

    吴言信在为上官伯达高兴的同时,也在为自己那封未解的无字书信担心、忧虑,可他却突然想到了上官伯达和他的母亲。对,张君宝  是上官伯达给引荐的,找他肯定没有错,再说,伯达头脑灵光,一定能够想出好的办法,解开那封无字书信的秘密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