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条干涸的婚姻河流(2)
作者:mengna      更新:2021-07-17 09:59      字数:2847
    决定嫁给彼特的那天,正好是她38岁的生日,与一年前和萧桐分手整整差了一年。她听说萧桐后来也与她的闺蜜分手了,想吃回头草,已经人走茶凉。而她今天的境况是满园春色,百花斗艳,只为她与彼特的好日子灿烂。

    结婚对于一个女人来说,是一生中无比重要的一个人生转折,甚至是命运的一次完全的不同。当她第一次穿上婚,挽着彼特的臂弯,在教堂悠扬的音乐伴奏声中走向婚姻生活的第一步时,泪水夺眶而出,她终于名正言顺地成为了男人的新娘,成为了一家之主,成了在法律上也被承认的有夫之妇了,那些痛彻心扉的失恋悲剧永远不再发生,爱神永远伴随着她与彼特,他们会飞得更高,飞得更久。

    教堂里坐满了亲戚朋友,他们穿着节日的盛装,一眼望去,没有一张亚洲人的面孔,全是夫君家的亲眷,很多人她是第一次见,包括彼特的两个女儿,也是第一次见。但她频频向各位鼓掌的来宾微笑,洁白的婚纱托在她的后脚跟,纱裙铺洒在教堂的木地板上,随着她往前缓缓移动的莲步,飘逸地显示它们的欢愉与高贵,除了身边两位陪嫁的小姑娘外,后面还跟着两位同样漂亮可爱的小天使帮她提着纱裙,头上的花环似乎也张开了笑脸,生动地绽放着。人们都微笑地看着他俩往前走,有人居然还噙着泪,被他们旷世婚礼所感动,被这对老少配异国婚姻所触动。就这样,她与彼特在彼特亲人的簇拥下,走进了肃穆的教堂,踏上了象征着从此永结连理的红地毯,两人含情脉脉地握着双手,直到神父来到他们中间,把他们暂时分开。神父举着一本伟大的神经,做了一个动作,然后神父开始慎重其事地例行公事:

    “彼特先生,无论平穷、富有、疾病、健康、困难、痛苦、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娶洛美为妻,与她不离不弃,一生相守,爱护她吗?”

    “我愿意。”

    “洛美小姐,无论平穷、富有、疾病、健康、困难、痛苦、快乐、幸福,你都愿意嫁给彼特,不离不弃、一生相守地爱护他吗?”

    “我愿意。”

    这些誓言好像还在耳畔萦绕,他们曾决心将爱情、婚姻进行到底,怎么就破灭了呢?

    她忘不了彼特那深情的一吻,忘不了被彼特抱上婚车的幸福,忘不了蜜月如梦如幻的时日。他们一起听潺潺的流水声,一起聊未来的希望。一起回首不堪的往事。  

     “那是一个极端粗鄙不堪,无可救药的女人。”彼特这样跟她描述他的前妻。  

     “他是一个十足的陈世美,腐烂的花花公子。”她向他谈起曾经的恋人萧桐。  

     然后,他俩放声大笑,他们感到了一阵解气的痛快,并相拥在一起,深深的亲吻,此时周围的一切都因此而充满勃勃生机,焕发着无穷的魅力。  

     那是一段难以忘怀的蜜月旅行。他俩充满着激情,形影不离,相亲相爱,浪漫而温馨。要么去乘邮轮,在海上体验什么叫乘风破浪。看尽人间的险峰陡峭。要么去河上漂流,划船弄桨,享受田园风光。再不就去海边畅游,在阳光下坦露心胸,返璞归真。那样的日子,是洛美最享受的时光,她那时一定变成了少女,连她的蛮横无理也是可爱的撒娇,她的无理取闹也是东方似的女人特征。那时,她是真正骄傲的公主,而彼特则是高傲的王子。晚上,她是他的王,他是她的仆人。她很庆幸,婚姻的双方,年龄不是问题,他们和谐而美满。那些日子,是那么的惬意而美好,甜蜜和幸福。  

    她曾不止一次地在好友怡悦面前炫耀这些美好。可是,为什么她就没能抓住这种幸福?而是在虚伪与谎言里度日如年。她深深地懂得,一句谎言,得用一万句谎言自圆其说,最终自毁于谎言。可是,她企图在谎言里梳理出一丝真相,好告慰僵死的婚姻。  

     她拼命地替他打理公司,竭尽全力地做好办公室的杂务工作,包括琐碎的事情,比如打印、分理、整合商业往来信函和分发商业邮件,甚至揽下了清洁工的活。

    可是,时间久了,她感到很疲惫,除了工作还有家务,她太忙了。

    彼特说:“你自己主动辞掉清洁工,为什么要抱怨?”

    “我是你妻子,不是你的打工仔,更不是你家的保姆,也不是清洁工。我每天为你不分日夜地工作,却只得到一点零花钱,难道我就不能得到一份工资吗?”

    “我们是夫妻,还分彼此吗?”彼特理直气壮地回答她。  

     无奈,她在养老院找到一份半日制工作,一星期四个半天,700欧月薪,她满足。  

     “也好,既有了薪水,也该在超市买食物回家。”彼特曾对她说,“你有能力。”  

     “好吧,我会的。”

    于是,洛美每逢周末孩子们来聚,儿子媳妇、女儿女婿,孙子外孙,一大堆人马,走马灯似的来,她就去超市买很多孩子们喜欢吃的各种零食。她除了要当好厨娘,还要做幼儿园的好阿姨,更不能怠慢这群厉害得让她看到他们就有些发怵的儿女们。

    有一次,一家人正吃得欢喜,彼特也喝了点酒,虽然他因为健康问题,不能饮酒,但那天他高兴,儿孙满堂,他很满足。于是,喝多了一些,早早地就被洛美安抚着睡下了。彼特的孩子们看到父亲与洛美的关系还算不错,特别是洛美如此殷勤地照顾父亲,他们有了些许担忧,便开玩笑地对她说,“洛美,别觊觎我父亲的财产,哪天我们将你埋在花园,没人知道你去了哪里。”  

     这哪里是玩笑?洛美听得毛骨悚然,却还要装着轻松的样子,眯着眼睛笑了笑,不语。  

     很多时候,洛美累了,躺在床上浑身疼痛,于是,想像曾经一样在丈夫面前撒撒娇,讨一个安稳。那夜,她对彼特说:“亲爱的,我太累了。”洛美撑着酸痛的腰撒娇地躺在丈夫身边说,“帮我揉揉吧。”  

     彼特敷衍地伸出手来在她腰间画了几个大字,然后沉沉地睡去,鼾声此起彼伏,剩下她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彼特与洛美很少有单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即便一张床上,除了那点儿夫妻之间的事情,再没有多少温存。洛美的苦恼被她在养老院工作的同事看出了端倪,便问她:“洛美,你为什么不入荷兰籍?这样即便你以后与彼特闹掰了,也有退路。”这时她比较要好的一位同事朋友这样提醒她。  

     她也曾在心里琢磨过入荷兰籍的事情,可是,她不敢和彼特提及,怕他有另外的想法,反而羊肉没吃成倒讨一身骚。可是,好几个晚上,这事儿总是折磨着她,朋友的提醒总在耳畔回响,她是否真的该想想后路了?再仔细回想与彼特的婚姻及家庭生活,他们的确有了无形的裂痕。彼特的冷漠越来越明显,她在他面前再也不像过去那样能够随便撒娇,随便使小性子。他不再爱称她“我可爱的小姑娘。”她也不再好意思爱称他“我亲爱的小爸爸。”  

     不久后,她决心一试,打听好了如何办理的事宜和程序,她开始着手操办,当然是背着丈夫彼特而单独申请了入荷兰籍,放弃做中国公民的权力。在做这些之前,她早已悄悄地办理了独立户名,不再处处受限制。  

     可是,纸总是包不住火,东窗事发,同样是那位提醒她的朋友在不轻易间泄露了机密。很快,彼特知道了详情。他一脸不屑地问:“你如此愚蠢,居然放弃做一名中国公民。你已经有了荷兰的永居身份,这本荷兰护照对你就那么有吸引力?或者,你有其他的打算?”彼特愤怒之极。从此,夫妻各存芥蒂,互相猜疑,互不信任,琴瑟不再和鸣。  

     她有错?还是他故意?她不止一次这样叩问苍天,叩问自己。

     当爱的火焰熄灭后,剩下的竟然是如此令人寒心的灰烬。她没有足够的智慧去容纳婚姻中的酸甜苦辣,无法忍受琐碎到每天只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凡日子。

     回忆如此零星得不能成为篇章,就像她此刻的痛苦,没有固定的位置。她收紧风衣腰带,捋了捋飘下来的刘海,用纸巾擦干头上的麻麻细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