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古崽先把竹籠子挑回去，再回來與趙大樹抬那兩頭野豬。趙古崽走了三趟，兩父子才把一夜捕來的獵物弄回去。

    開學那天早上，趙大樹挑著一擔大米，趙古崽挑著一擔獵物，兩父子從半山腰來到唯一通往縣城公路，將擔子放在公路旁邊，人坐在放在擔子上扁擔上。一陣寒風吹過來，冷得他們直打哆嗦，額頭上的一串串汗珠掉落下去。兩父子不約而同地把手穿到另一只被子里，雙手靠在胸前。趙大樹立即站起來，一邊在路上跳，一邊喃喃自語︰“這鬼天！白天怎麼比晚上還冷？冷的受不了了。”

    趙古崽看到兒子在路上跳動，也站起來大聲說︰“你不要再跳了，不停地跳會更餓的快，還沒到吃飯點就會餓，去那樹林里避避風吧！”

    趙大樹听到父親的喊聲，及時停止了跳動，過去拿著棉衣穿上，走進山凹樹林里。剛剛進去，又听到父親的喊聲︰“大樹，車子來了，快點出來！”

    趙大樹急忙跑出來，看見一輛解放牌汽車突突駛來，父親站在路中間攔車。他快速走過去，拉父親到路旁邊去，大聲說︰“快走開，不能在這攔車呀！”

    兩父子剛剛走到路邊去，車子從他們身邊飛馳而過，在超出父親站地方十幾米才停下來。趙大樹拉著父親說︰“好險呀！假如我們慢一點就出事了。”

    司機停下車，還下來幫他們把東西抬上車去。他看著趙古崽說︰“山里人的交通意識太差了，車子不是說停就能停下來的。這路本來就窄，人還要站在路中間攔車，萬一撞傷了人，誰也走不了。小伙子，感謝你把他拉開了……”

    趙古崽紅著臉，坐在車上沉默了四個多小時，連粗氣也不敢喘。直到下午車子開進了縣城，他才開口說︰“師傅，請您踩一腳，我們在這下車了。”

    兩父子下車後，司機從窗口伸出頭說︰“小伙子，你五點鐘前來吧！”

    趙大樹抬頭看著向西傾斜的太陽，盤算了一下時間，揮揮手答道︰“師傅，我是來讀書的，只有我父親一人要回去，他會準時來等的，放心吧！”

    趙古崽轉過身去說︰“大樹，你先去學校報名，我等會送錢去。”

    趙大樹挑著一擔東西，向東正街走去，直奔學校。趙古崽挑著一擔東西，一頭是竹籠子，另一頭是竹竿筐架，還一頭重一頭輕，踉踉蹌蹌向飯店走去。他剛剛走到飯店門口，被一位二十出頭的姑娘攔住。姑娘抓住竹籠子的繩索一推一拉，大聲嚷嚷︰“瑤古佬，你挑著毛茸茸的東西進去？嚇跑客人怎麼辦？”

    趙古崽抬頭一看，姑娘留著一頭烏黑的長發，穿著桃紅色的連衣短裙，露出雪白如玉前胸。她身材苗條，輪廓鮮明，還有高延的胸膛，是一位美麗而又時尚的姑娘。他客氣地說︰“妹子，是你老板喊我送來的，你讓我進去吧！”

    “老板結識的人我都認識，老板怎麼會瑤古佬來呢？給我滾出去！”

    趙古崽回想起上一次來飯店，自己也沒有看到這位姑娘，自然姑娘也不認識自己。見她這幅身材打扮，是一位溫柔善良的姑娘。听她說話的聲音和那罵人的神態，卻像一只母老虎，心里很是不舒服。加上自己還要給兒子送學費去，又要去趕坐車。他焦急地說︰“前幾天，我給你們老板送了野兔子來，老板不僅留我住了一晚，還要我長期給店里送野味來，你不相信就去問問你老板吧！”

    姑娘听到趙古崽說話的聲比自己的還大，還口口聲聲說你老板，心里更加生氣了。她狠狠地抓緊繩索，用力不停地推拉竹籠子，還怒聲吼道︰“今天老娘站在這里，就是天王老子喊你送來的，你就別想進去！”

    飯店自從趙古崽上次送來獵物後，老板還給飯店換了一塊招牌，更名為“四季野味酒店”。改革開放後，住在縣城里的人，因經常吃大魚大肉，慢慢地吃大魚大肉也吃膩了，看到這家酒店有野味吃，大家都來這家酒店請客吃飯，于是賓客滿坐，生意風生水起。老板看見自己的生意漸漸地好了起來，並且一時半會又請不來合適的大廚，他把女朋友喊來收銀員，自己下廚去炒菜或去集市買菜。女朋友看見酒店的生意如此好，老板又對自己百依百順，她在飯店里以老板娘自居，除對老板很好外，對誰也瞧不起。她還說︰“老板不在酒店時，無論大小事情，你們都必須先請求我，經我同意後才能去做。否則，我就視為不听話。”

    這天下午，姑娘坐在收銀台，看見一個身穿瑤族服裝，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還挑著竹籠子直走來。她想都沒有想就沖出去攔住趙古崽。當趙古崽說出與自己的男朋友是弟兄時，她更是惱羞成怒。趙古崽卻把姑娘當著店里的服務員，看到她如此囂張，還抓住繩索推來拉去，怒聲說︰“你狗眼看人低……”

    姑娘听到趙古崽罵自己更憤怒，吼道︰“你來我酒店罵人？滾出去！”

    姑娘用盡想把趙古崽推出去，沒想到趙古崽踉蹌走了幾步，肩膀上的扁擔滑落下來。野豬帶著竹竿架子跌落在地，又猛然翻身站起來，在大廳中橫沖直撞。大廳里的人看見野豬大廳上亂竄，牲怕咬到自己，紛紛起身向外跑去，還有人沒買單就乘機溜走了。大廳里發出乒乓的響聲，有幾張桌子翻倒在地，爛碗和爛酒杯掉了一地，弄得整個大廳亂七八糟。看見野豬翻身站起來瘋狂跑時，姑娘被嚇得臉色蒼白，是第一個慌張跑出去的人。趙古崽看到大廳里亂糟糟時，也牲怕野豬咬傷人，驚慌失措地去追野豬，邊追邊喊︰“不要慌，大家不要慌……”

    半晌午時，老板看到看到來點的菜，多數人都點了野味這個菜，而籠子里野兔子不多了。心里盤算著，趙老兄再不送野兔和竹鼠來，也許今天炒的野味菜都沒了，怕自己下不了台。他對女朋友說︰“你看店子，我去市場看看！”

    老板在集市走了兩圈，沒有看到一個攤子賣獵物，在集市上買一把蒜苗，無精打采地往回走。遠遠看到店門口站著很多人，估計是自己的酒店出事了。他大步邁向向酒店。剛到店門口，听到店里傳來有女人的驚叫聲，也有小孩的大哭聲。他撥開人群沖進去，看見客人抱頭亂竄，只有一人在追趕野豬。大廳里的桌子東西歪，滿地都是被打亂的碗和酒杯，還有孩子蹲在角落上。他邊跑去追趕野豬，邊大聲說︰“趙老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呀？”

    趙古崽看到老板出現了，讓老板在野豬後面追趕，自己往野豬前面去攔阻。兩人追趕了好一會兒，趙古崽看到野豬也跑苦了，描準野豬稍慢了些的機會，將身體撲到野豬身上去，一把將野豬撲翻在地，這樣才抓住了野豬。姑娘看見趙古崽與老板把野豬抓住了，匆匆走進來埋怨說︰“這是你做的好事！你喊這瑤古佬送野味來，還與他稱兄道弟。他倚仗你給他撐腰，把我的話就當耳邊風！”

    趙古崽听了後，感到很是委曲，站直身子辯解說︰“你這服務員就是惡人先告狀！我挑著野豬和一籠子野兔與竹鼠進時，她就站在攔阻我，抓住籠子的繩索不停推拉。我肩膀上的擔子就是讓她拉下來的，才造成野豬跌在地上……”

    “你肩膀上的擔子就不是滑下來的，分明就是你故意的！”姑娘說。

    姑娘走進來向老板告狀時，沒走的客人都跟著圍了上來看熱鬧。大家看見她歪曲事實說話後，人人都憤憤不平擠上來，爭先恐後說︰“老板，我們至始至終都看到的，他是睜眼說瞎話，不抓住繩索拉來推去，這事就不會發生！”

    ……

    姑娘開始只是咬牙切齒，瞪圓眼楮，誰說話盯住誰。她看到斥責自己的人多了，自己又插不上話，索性大“哇”的一聲，蹲在地上大聲哭泣說︰“我們都是縣城里的人，不幫我講話就算了，怎麼幫著一個瑤古佬來冤枉我……”

    老板轉身看了一圈大廳，見滿地都是碎瓷片，還有幾張亂桌子和凳子，是她一手釀成的禍，還要把責任推給別人。怒火在心中燃燒，實在忍不住舉起手掌，狠狠地給她打了一記耳光。在她細皮嫩肉的臉上，留下了五個手子印。他也大聲吼道︰“你真不知好歹！趙老兄是給我們送野味來的，怎麼不給他進呢？”

    姑娘順勢倒下去躺在地上，雙手捂住自己的臉，失聲痛哭起來。她邊哭邊大聲罵到︰“嗚嗚……你這個砍頭鬼，打把鬼！要你家里死完死絕……”

    老板听到姑娘在破口大罵自己，並且罵的話都是自己不想听的，又由悔恨打她轉為了怒火。咬牙切齒地說︰“看是你的嘴利害，還是我的掌利害？”

    趙看見老板的怒火又燃燒起來，急急忙忙走過去，拉著老板說︰“好男不跟女斗，罵你又不痛不癢！走，去幫我稱了這頭野豬，孩子還在等我交學費。”

    趙古崽挑著那擔獵物，跟著老板向廚房走。老板走到進廚房的門口，站住說︰“你們一起去收拾干淨大廳，我給趙老兄結賬後就去！”

    服務員和廚師們一起去大廳，有的擺桌子和凳子，有的撿沒有打亂的碗和酒杯，還有去掃地，很快就把大廳打掃干干淨淨，恢復了原來整潔。老板帶著趙古崽從廚房出來，直接去收銀台算數。老板把買獵物的數算好後，拿著算數那張紙交給趙古崽說︰“趙老兄，你看看這些數算錯沒有？你自己算一算看。”

    老板把算數的紙遞給趙古崽，伸手扯出收銀台下的抽屜，看到里面空空如也，抽屜里一角也沒有。喃喃自語︰“昨天晚上，我明明記得還留了幾塊錢零錢的，今天又吃了幾桌客人去了，抽屜里怎麼還沒有一角？難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