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桂儿走进来疑惑地道：“老爷这是怎么了？这几天我心神一直不安定。这好好儿的老四怎么会被枷号了？老爷连日不出门去，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该去内务府问问，想想法子啊！”

    “如今已经没有什么法子可想了！”

    “那到底怎么办？你是他大哥，总该出去跑动跑动，也看出你们兄弟的意思来。倘若需要花费银子的，到底该花费才是！”

    “老娘们家家的，你懂什么？”曹顺不客气地道。

    甘桂儿无奈地道：“我自然是不懂。可你们兄弟们在这里发恨有什么用？这更让我看不懂！”

    甘桂儿出去了，两兄弟坐立不安。

    曹頔忽然站起来道：“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去内务府找庄亲王！”

    曹顺呆了一下，站起来刚要走，却听院子里有人喊道：“大老爷在家里么？”

    曹顺不由与曹頔对视一眼道：“你瞧瞧，说曹操曹操就到，这是老四派来的讨债人到了！”

    ………………

    来人是黑子！

    两杆水烟咕噜噜响起来。

    卧榻上浮着一层烟雾。

    曹顺喷出一股浓烟道：“黑子啊，这几日我身子不好，旗营里也告了假，在家里养病，所以倘若你不过你来跟我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件事哩。”

    “大老爷，您快想想法子啊！”

    曹顺放了水烟道：“你们家老爷是怎么说的？叫你来干嘛了？”

    黑子急切地道：“大老爷，我家老爷现今枷号。可我老爷是被冤屈的，往年着都是定例，谁想今年就不成了。所以说，我家老爷说了，只要把这过银交了内务府就会从轻发落，这也问题不大。可关键是老爷进京花费不少，手里没有多余的银子。所以特派奴才过来，请大老爷和二老爷借出三四百两银子来，赔补了这多取的过银。待老爷回南或者南边来人时，就把这项银子还上！”

    曹顺看曹頔一眼，不由笑起来：“黑子，你们家老爷可真会想啊！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这个没有什么好说的。可他自己做下的事情，就应该有能力承担才是！这是一。这第二，别说是三四百两银子，就是三四十两银子，三四两银子，我等如今也拿不出手啊！这你是知道的，我如今虽做个小官儿，可一个月就那么些银米，一个萝卜一个坑，我是天天为银子发愁。你瞧瞧！”

    黑子不知道该怎么说，嗫嚅着道：“这这……再怎么说，求大老爷给转借几个……”

    曹顺顿时哈哈笑起来：“你瞧瞧黑子这人，说话可笑不可笑，我倘若能够转借的到，这会儿还在这里发愁吗？”

    曹頔也放了水烟道：“我说黑子，你跟我们借钱没用啊！因此我们手里都没银子！不瞒你说，你大老爷做着官手里也不宽裕，我如今赋闲在家，就是靠旗营里的铁杆庄稼过活，日子过得更紧，别说三四百两银子，就是三四十银子，在我眼里就是巨款啦！我做梦顶多梦个三四十银子！哪里像你，一张口就是三四百？”

    “可是我家老爷……倘若不还上这银子，慎刑司不饶啊！”

    曹顺叹口气道：“黑子，不是我们不帮你老爷，实在是我们无能为力啊！你想想，你家老爷可是皇帝钦差啊！这大清国了谁不认识？可我等是谁？无名之辈两个！这大清织造办不了的事儿我们能办得到吗？”

    黑子呆了片刻道：“既然这么说的话，大老爷和二老爷是没有银子借了？”

    “不是不借，实在是没有啊！”曹顺把头摇得像货郎鼓。

    黑子转头就走。

    ………………

    黑子满心沮丧地走在大街上。往常他和吴老汉进宫呈送奏折，该怎么着就怎么着，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等曲里拐弯之事。可自从曹三爷欠着人参银子不还，黑子和吴老汉几次三番去索要，这才明白讨债的难处！如今借钱的是孙子，欠钱的是大爷？这世道规矩都反过来了！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没有银子老爷就出不来，出不来就得枷号，那可是五十斤重的枷锁啊！

    黑子在胡同里转了两圈。眼睛四处瞄着，此时恨不得有人掉了一注银子，拿起来正好是四百两，交还了内务府的银子就把老爷放出来。可地面上光溜溜的，捡钱的人比掉钱的人还多，再说人都不傻了！那些外地客商都是从钱庄汇兑，谁还拿现银子赶路？脑子里忽然起了一道光：如今在京城还有曹颀老爷在宁寿宫做茶房总领，太翁当初在世时就夸赞曹颀不错，有“承家望犹子，成才在四三”之句。这三是曹颀，四是曹頫。如今曹颀在宫里任茶房总领，听说做得很不错，雍正三年五月二十九日皇帝还赏赐了他烧酒胡同九间房舍，何不去求求他？

    这样想着，黑子便朝曹颀家走去。

    出乎黑子的预料，曹颀在听说后赶紧朝慎刑司赶来。

    此时监房里浮着一股凝重气息。

    曹颀沉思良久道：“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我也知道，这都是定例，那些年叔祖父在时，有几次也是押运龙衣进京，驿站的官儿也是要赞助骡价程仪的，可也没有出什么事情！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如今规矩改了而已！可既然事已至此，四兄弟还是不要焦躁，安心等待为是！”

    曹頫沉着脸道：“三哥说得是。我是自作自受罢了。可如今我收受的过银少不得要全数交出去，可手头还差些……”

    “差多少？”

    “有个三四百两银子就差不多了。”

    “此事大哥和二哥知道吗？”

    “黑子已经去过了，可这两个人分文没有。不瞒你说，自从我关进着监房后两人就再也没有来过！”

    曹颀一笑道：“他俩的事我也知道，毕竟都是有差事的人，再者说如今旗营里也忙碌，脱不开身也是有的。既如此，三四百两银子也不是什么大数目，我这就回去取四百两银子来，先把它交还给广储司，完结了这个账债，至于剩下的事情该怎么办，到时候我再去找大哥二哥商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