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雰忙半屈了膝道：“嫂子在家里呢？”

    桂凤笑起来，放了手炉道：“我还以为是锦儿，原来是你！怎么，今日有空道我这里来？”

    曹雰左右看了一下道：“锦儿姐姐不在家吗？”

    桂凤冷笑道：“原来你是找锦儿姐姐的，可惜不巧，她出去了，要不三爷过一会儿再来找锦儿姐姐？”

    曹雰“呵呵”地笑道：“嫂子这是什么话，我不过是随便问问。锦儿姐姐去哪儿了？”

    桂凤又是一笑，道：“这还是随便问问吗？自从你一进了这门，就已经问了两声锦儿姐姐了，可惜我这么个大活人在这里，你也没有问过我一声哩！”

    曹雰又笑起来，便把马褂甩到一边，坐下道：“嫂子今天是不是吃生姜了，说话这么火辣辣的？”

    桂凤一笑：“大冬天里吃生姜，就该火辣辣的。省得点炉子了！”

    很快门口的丫鬟端进茶来，两人手里都端了茶。

    桂凤喝一口道：“说正经的，你媳妇走了？”

    曹雰喝一口茶道：“走了。”

    “几时回来？”

    “这个还说不准。”

    “那熊志尹到底是什么病？”

    “听郎中说是精神不太好。”

    “可曾吃过药？”

    “以前也吃过，可这个病你也知道，用药也没有多大效验。所以说天气一冷或一热，就容易犯病。”

    桂凤思谋着道：“真没想到熊赐履这么聪明的一个人，竟然生了两个傻儿子。也许上一辈子做了什么孽吧？”

    曹雰一笑道：“这个谁能知道。”

    桂凤又喝一口茶道：“你难道不去给你媳妇帮帮忙？”

    曹雰叹息道：“我要是不去还好，我倘若去了，那熊志尹的疯病就更厉害！”说着摇了摇头。

    桂凤叹息道：“这个采纨也真是不容易。”

    “谁说不是……”曹雰喝了一会儿茶，抬起头来四处看着道，“哥哥不在家？”

    桂凤笑起来：“那是个没有笼头的马，你也看到了，哪里有一刻闲在家里的时候？”

    “哥哥去做什么了？”

    桂凤又抱起手炉来：“已经好几天没有见到人影啦。打发小厮来给我说，老爷要他到芜湖县去了，说那边的田庄秋上遭了水灾，颗粒无收，所以庄头派人送来了信息，说那边的年例银子和恭物恐怕不是很多了，所以，你哥哥特地到芜湖县去查看田庄了，估计又是个难缠的！”

    曹雰微微蹙了眉道：“这些个老百姓，就是他妈欠收拾，什么遭了水灾？咱们这些个田庄，那年不遭受个这灾那灾的。可这些个东西们也不看看，咱们是干什么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月月都有《晴雨录》送到皇帝御前，什么年成天气咱们不比那些佃户更清楚？这真真是气死人了。”

    桂凤无奈地一笑道：“其实咱们也明白，那些佃户是能少出一分就少出一分。咱们这样人家你是清楚的，不是那些逼勒苛刻之人，可那些人就拿住咱们的短处了，蹬着鼻子上脸。此次我给你哥哥说了，实在不行就挨家挨户地查看他们的口粮，要是没粮也就罢了，要是翻出粮食来，就全部给他们拉走，也要他们尝尝过不成年的滋味儿。”

    “就该这样！”

    桂凤喝一口茶，忽然“噗嗤”笑起来。

    曹雰疑惑地道：“嫂子笑什么？”

    桂凤放了茶道：“你瞧瞧，咱们在这里说得跟正经事似得，可谁知道你哥哥究竟干什么去了？”

    曹雰明白桂凤的意思，沉思了一下道：“嫂子的意思是，哥哥其实并没有去芜湖县，而是干别的去了？”

    桂凤看看窗外，又抱起手炉道：“这个天气，又是风又是雪的，鬼知道你哥哥躺进哪个女人怀里去了？”

    曹雰忽然眼珠一转，凑近桂凤道：“嫂子，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了。以前的时候我也跟随哥哥出去过，知道几个地方……”

    桂凤啐了他一口道：“我就知道，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曹雰抹了脸道：“嫂子，哥哥的脾气你自然最清楚。如今这个天气，哥哥愣说到芜湖县去，我也觉得就是撒谎！不过这一出去，三天五天恐怕回不来，嫂子，你一个人在家里，难道就不寂寞么？”

    桂凤忽然“哈哈”大笑，看着曹雰道：“嫂子的心，看来只有你能知道一二了。可是你也看到了，嫂子寂寞又能怎样，没人来陪我啊！”

    曹雰脸色忽然郑重下来，抓住桂凤的手道：“嫂子，我天天在家里无事，可以过来陪嫂子的！”

    桂凤没有打脱曹雰的手，却说道：“胡说！你有老婆，倘若被你老婆知道，你这条小命敢是不想要了？”

    曹雰摸着着桂凤的手道：“采纨这个人你是知晓的，她不会在意这些事，再者说，咱们不让别人知道，谁又能把咱们怎么样？”

    桂凤忽然眼珠一转，说道：“有人！”

    曹雰顿时松了桂凤的手。

    桂凤掩着嘴“嗤嗤”地笑起来。

    曹雰警惕地朝身后看一眼，见没有人进来，忙又道：“原来是嫂子诓骗我，看我给你一个的好的。”说着就过来搂抱桂凤。

    桂凤推拒着道：“你这个孩子，给你一点好脸色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一会儿锦儿就回来，让她看见成何体统？”

    曹雰眼里忽然有了渴求，朝桂凤跪下道：“嫂子，可怜可怜……”

    桂凤没有推拒曹雰，却说：“瞧你这个没出息的样儿。你先起来，有话咱们慢慢说……”

    曹雰目不转睛地看着桂凤的脸，坐在椅子上。

    桂凤端起茶来，刚要喝，却见曹雰眼里闪出两团火苗，不由哆嗦了一下，茶杯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小丫鬟忽然走进来道：“怎么了奶奶？”

    桂凤胸口有些发闷，忙说道“没什么，失手砸了个杯子！”

    小丫鬟很快打扫碎片出去了。

    桂凤用帕子擦着锦袍上的水渍道：“今儿个晚上，你在隔壁穿堂里等我……”

    曹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忙过来抓住桂凤的手道：“你刚才说什么？”

    桂凤娇嗔地看曹雰一眼，说道：“傻瓜，在穿堂等我。可听明白了？倘若你不来，那以后咱俩就再也没有干系了。”

    曹雰顿时二目圆睁，说道：“你放心，我指定会来的！”

    桂凤脸上浮起一坨桃红，说道：“时候不早了，快回去吧！免得被那起瞎眼的看到会说闲话。”

    “知道了。”

    曹雰使劲攥了桂凤的手一下，随即转身离去。

    桂凤就觉心头“嘭嘭”乱跳，仿佛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回到了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