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跪求昌王救庞荻
作者:彊疆      更新:2023-04-17 10:42      字数:3233
    第154章  跪求昌王救庞荻

    御医高居简开药时说“吃吃看”是什么意思?王府的人都很清楚,只是放心里谁也不敢说出来。

    王雱火气上来,还是对庞荻和儿子非打既骂,但庞荻知道这不是官人有意所为,而是疼得实在无法,只得拿她和儿子发泄,自己虽是受了皮肉之苦,心里委屈,但仍是以一个女人极大的忍耐力承受着,照样还是按时给丈夫煨药,按时给丈夫喂药,只待将该服侍的服侍周全了,该劝说的都劝说过了,才默默地回到自己那间阁子楼里无声的痛哭一番。三岁的儿子王槐,每见爹爹发怒,就吓得如一只小羊羔般紧紧地畏缩在母亲身后,大气不敢出,待母亲走出阁房去爹爹那边,他又无奈地如小老鼠般跟在母亲身后嗤嗤溜溜一道前去。

    听说王雱的背痈无法医治了,夫人吴氏当着儿子面丝毫不敢表露,只是背后找荆公哭求:“这该怎么办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雱儿就这样痛下去,”她不敢说“死去”,“相公,你得想想办法呀!”说着,又是泪水洗面。

    荆公虽有两儿三女,三岁的堇儿在鄞县已去世,二女三女已嫁出王门,二儿王旁在狱中仍未出来;尤其想到自变法以来,王雱虽不在自己手下视事,但他仍是无时无刻不在关心国家变法大事,仍是无时无刻不在想方设法为爹爹出谋划策,找同事找朋友为爹爹的变法宣传呼喊;更在后期,他与吕惠卿等,受命编修《诗》、《书》、《周官》三经新义,为变法确立了理论依据。现在朝中变法正处于深水期,外夷又在蠢蠢欲动,在这国内外纷繁复杂,正是用人之际,而自己最得力的助手雱儿已病入膏肓,荆公何能不痛心疾首?何能袖手不管?他派人去马行街骨科大药铺抓了草药,吃过无效;听说“单方气死名医”,他又将阿云的男人蒋竹山蒋郎中找来开了土方,吃了同样不见好转……

    “雱儿真是没救了吗?果真这样,那我的变法有谁能像雱儿样贴心贴肺帮助老夫?如果雱儿真的没救了,那我荻儿和孙儿,日后该咋办?荻儿也等同我的亲生女儿呀!”荆公想到老友庞藉去世时,他对庞公作的承诺,想到数月来,荻儿受到雱儿辱骂挨打的事,心中更如刀儿绞着般疼痛。

    作为一家之主,荆公为了这个家庭的稳定,他只能将这些焦虑、痛苦深深埋藏在心底,表面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什么事也不会发生一样,每日都装作镇定自如,仍是上朝下朝,回家也只是向夫人、儿媳问问王雱的病情,其他什么也不多说。

    自从高居简开了木香汤,说了句“吃吃看”,王雱心里比他人更是清楚,他知道自己已是来日不多了。对于死,他原本还依恋不舍,觉得自己年轻,凭着自己的才能,正是大干一番事业的时候,可是经过这么久疼痛的折磨,他那颗热血沸腾的心已渐渐死去,就想起子路“君子死,冠不免”那话,觉得面对死亡,他应该做得豁达洒脱些,而不该成天焦虑、苦闷,尤其每当暴躁时,对夫人拳脚相加后,他更是后悔不已。“娘子是位多么贤淑的女人,尽管我元泽每当疼痛难忍时,就把火气发泄到她和儿子的身上,但她从未有过怨言,纵有委屈,也只是将委屈埋藏在心里,偷着去一旁流泪——我元泽何能何德,遇到如此贤良的女子?”想到这,又想到第一次在俊仪桥与庞荻相见的情景;想到庞荻自从嫁到王府,她对公婆的孝顺,对丈夫的体贴,对家庭的照料,对儿子的关爱。现在自己病成这样,而且对她如此凶残,她仍不嫌不弃,服侍我,劝慰我……想到这些,王雱更是不能原谅自己,本要揪着自己的长发发泄一阵,当想到刚才的反思,咬咬牙关,还是将手放了下去。

    隔壁的阁楼里又传出微弱的哭泣声。王雱知道那是他的爱妻庞荻在暗自啼哭,心中更是不忍,想:“她才二十有七呀!我去后,她该咋办?就让她带着我那槐儿守在这王府吗?眼看爹娘已老了,家中又无多少积蓄,爹娘一走,她该如何生活……”

    王雱这天正想着,家人来报,说昌王看他来了。

    王雱一阵高兴,立马有气无力地说道:“快请昌王。”

    阁子间的庞荻早已听到,立即出来,将躺睡在床上的丈夫扶起,并拿骨梳将王雱那蓬乱的长发梳理整齐,用绢带系扎好。

    这时昌王进来,同样让庞荻将带来的补品收捡了,这才问王雱:“听说圣上派高御医来看过元泽了?那痈好些没有?”

    王雱道:“承蒙昌王与圣上的关心,只是元泽这背痈已病入膏肓,怕是难以治愈了。”

    昌王知道好友说的是实话,也不想欺蒙,只劝慰道:“孔子曰;既来之,则安之。元泽还是以静养为好,上苍会眷顾元泽的。”

    王雱长叹一声,说道:“孔子说:‘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避。’元泽到了这地步,已不求上苍的眷顾,如上苍真是眷顾元泽的话,那就请把这种眷顾化为惩罚那些祸国殃民的恶人,还我一个清明强盛的大宋。果能如此,元泽虽死而无憾了。”

    昌王沉默良久,觉得此话题过于沉重,于是回头看了一眼,问道:“槐儿呢?怎么没见到槐儿?”

    王雱就向阁楼那边喊道:“槐儿,干爹来了,快来见过干爹。”

    庞荻这才牵着拘谨的王槐战战兢兢地从阁房出来。

    昌王见小王槐更瘦了,已知是怎么回事,但不好明说,只招手喊道:“槐儿过来,你看干爹这是什么?”就让内侍从食盒中拿出一只精致的纸盒,揭开,里面现出一颗颗比鸡蛋略小的白银般的龙须糖,昌王拈了一颗,递予王槐。

    庞荻这时推着儿子说道:“拿着,干爹给你糖果哩。”

    小王槐这才怯怯地走到昌王身边,接了糖果。

    不等小王槐到身前,昌王早就伸手将他搂抱进怀里,在那脸蛋上亲了又亲,就教王槐吃那糖果,边问道:“槐儿,干爹这糖甜吗?”

    小王槐这才甜甜的答道:“甜。”

    昌王更是高兴,又搂住王槐亲了两下。

    王雱看着这些天日渐消瘦、胆怯的小王槐与他干爹逗得如此开心,心中一阵颤栗,想着近一年来,儿子被他打骂得见了就躲闪,而见了昌王竟如此开心,心中一阵酸楚。就在这时,一个奇特的念头涌上心间:“如果真能这样,那我这些天所担忧的事岂不是一切云消雾散了?”想着,他又反复看了昌王和站在身后的妻子,回头对妻子说道:“你先带槐儿出去一下,我有话要与昌王说。”

    庞荻想离开正找不着理由,听王雱这一说,立马从昌王怀中接过儿子,说道:“槐儿,爹爹与干爹有事,我带你到门外玩去。”

    昌王听说有事,只得依依不舍地将小王槐交到庞荻手中,也借机看了庞荻一眼,见她同样是瘦了,心中自有几分难受,但不便明说,只得让干儿子带上糖果盒塞,说:“槐儿,跟娘到外面玩去吧。”

    见娘子带儿子已出去,王雱这才说道:“王爷,元泽这背痈已无法治愈了,这多天元泽一直在想,死不足惜,只是我爹娘现已年迈,一旦哪天元泽走了,爹娘不说,单是我那娘子庞荻和小王槐该如何生活呀?”

    昌王惊问道:“元泽何出此言?”

    王雱支撑着站起,深深向昌王施了一大礼,说道:“王爷,元泽有一请求,万望王爷应允。”

    “你说,只要本王能做的,当一定尽力。”

    “说句万攀的话,此生能与王爷结为好友、亲家,也是我王元泽哪生哪世修来的德性。”

    “这是你我志趣相投,才有了今日,元泽何必如此客气?”

    王雱见昌王说得诚恳,又说道:“刚才你也看见了,自从你我结成亲家之后,小王槐对你这位干爹看得比我这做亲父亲的还要亲热,这就是缘份,缘份啦。元泽想……”

    昌王被说得云遮雾罩,问道:“元泽有什么想法,就直说好了。”

    王雱说:“王爷你一定听说了,自元泽得病以来,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单是暴躁倒也罢了,更可怜的是我娘子和槐儿,只要我的脾气上来,对他二人不是打就是骂。打骂过之后,我心痛事小,但我那娘子与槐儿,如何承受得了?”说着,叹了口气,又说,“再者,我还不知哪天能走,如是近日就走,倒也罢了;要是三五个月,甚至更长的时间不走,我那娘子和槐儿就更不知要受多少折磨了。”

    “元泽的意思是——”

    不待昌王说完,王雱“嗵”的双膝跪地,说道:“在未走之前,元泽唯求王爷看在你我多年朋友的面上,救救我的庞荻和槐儿一命!”

    昌王慌了,急忙将王雱扶起,颤抖着声音问道:“元泽,你我是什么关系,如何救得,你直说罢了。”

    王雱咬牙忍着剧痛说道:“王爷既然这么说,那就容元泽直说了。为了救我庞荻和槐儿一命,请王爷务必现在就将庞荻和槐儿带回府上,以救她娘儿俩一命。元泽再次恳求王爷了!”说着又要跪拜。

    昌王大惊,急忙双手搀住王雱,说道:“这是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王雱挣扎再次跪下,以头触地不起,说道:“王爷如不答应,元泽就跪死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