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视察京城
作者:彊疆      更新:2023-02-20 19:42      字数:3456
    第115章  视察京城

    自熙宁六年七月至第二年二月,东京汴梁及京西、胶州两地滴雨未下,加之烈日整天毒辣辣地炙烤,南风整日不死不活慢悠悠地吹拂,树叶枯焦脱落,无数光秃而僵硬的枝桠极其凄怆而无奈地戳向长空;往日那些葳蕤蕤的草闹洋洋的花,再也不见踪影,所能见到的,要么是蔫了头,要么是卷缩在地已变得焦枯与绷脆,此时哪怕是遇到稍微的一点碰撞,或是一阵稍强的风儿吹过,它们就会被碰撞得“咔咔咔”一阵脆响而裂成了一小块一小块的碎片;河干了,地裂了,唯有焦灼的南风裹挟着满天的灰尘肆虐地在大地上飞扬、漫卷……

    这日早朝,文武百官齐聚紫宸殿。

    神宗忧心忡忡地拿出辽朝的国书,不待说完,又引起两派大臣一番针锋相对势不两立地争辩。

    先是中书参政王圭奏道:“陛下,此是见吐蕃归顺我大宋,断了西夏臂膀,北朝已黔驴技穷,只得自己出来使横耍赖。那筑城建辅舍,均属我朝内地,与他北朝何干?”

    枢密副使蔡廷立马驳道:“怎么说与他何干?我朝与北朝早有誓约,双方均维持在原有的基础上,不得中途变动。现子我方增修戍垒,起铺舍,筑外罗城,此不是违誓约又是啥?”

    参知政事冯京也推波助澜道:“就是嘛,我国是礼仪之邦,怎能做出违约之事,此是我朝的奇耻大辱。何能说没错?”

    枢密副使副使吴充不服,站出说道:“在自家国土上加强防卫工事,这是各国的通例,如何算得违约?我看你们要么是一味读死书的迂夫子,要么就是吃里扒外的卖国贼!”

    “说我们是卖国贼,臣还要说你们这是在有意葬送我大宋江山社稷哩!”

    “就是呀,你们……”

    神宗早已听不下去,正要发话,一阵干燥的南风卷着沙尘破门而入,冲进大殿,卷上平台,直扑神宗面部。

    神宗以手掸了一下眼前的灰尘,大声责问道:“目下国内遭大旱,外部在施压,众卿不能为朕排忧,反倒在此无休止地争论,此究竟意欲何为?”

    一言镇住争论。

    可能是见皇上震怒,枢密使文彦博这时出班奏道:“陛下,臣以为王参政、吴副使说的极是。北朝既已口出狂言,我朝也得做好准备,以防狗急跳墙。臣回去后,立马派人去府州告诉折家军,做好防务;并令拒马河一线诸路兵马加强防卫,另派沈括大人前去雄州一带加强九军阵、七军阵的操练。臣以为,只要做好边塞的防备,量他北朝也不敢轻举妄动。”

    荆公见争论已停,长长松了一口气,奏道:“陛下,臣以为:吐蕃归顺我大宋,辽夏决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另使阴谋。臣建议,我朝应立即派人暗中与夏主李秉常联系,劝他尽快废蕃仪复汉礼,夺回梁太后的母党政权,只要此事成功,我朝与西夏的关系就能重新和好,只要宋夏和好,北朝就成了孤家寡人,就不敢轻易威胁我朝。”

    神宗问道:“那北朝要与我国划分蔚、应、朔三州的地界的事该咋办?要不要去牒回话?”

    荆公道:“此可暂不理睬。但我方要加紧收集更多三州地界的证据,只要证据确凿,就不怕北朝耍赖使横。”

    神宗此时的怒气已消失大半,说道:“好,就依丞相与枢密两位的意见去办。”

    话音刚落,刑部出班奏道:“陛下,近日京城抢劫的事也时有发生。今日清晨曲院街和马行街又发生两起抢劫案。”

    神宗正要追究,谏院御史也奏道:“陛下,近日有歹徒在京城广布谣言,说此次大旱纯是上天对我朝的惩罚,已弄得众说纷纭,人心惶惶。”

    神宗一震,问道:“是何谣言?”

    御史中丞回道:“陛下,臣也听说了,那谣言是这样,”说着,念道,“世间事,有因果。天不雨,人之祸。行变法,铸的错。民不贷,官强迫。商不行,市无货。臣敢言,遭发落。民无助,空吆喝。逆天意,遭报复。降天灾,必惩恶。行新法,杀无赦……”

    神宗更是恼怒,以手击案道:“如此不趁之徒,竟敢趁大灾之年,乱我大宋。”说着,转向荆公,“丞相,京师如此混乱,应立即派人严查。”

    “臣遵旨。”荆公施礼道。

    回到中书,荆公通知开封府、刑部及皇城司,详尽安排后,仍是放心不下,又与冯京、王圭两位参政商议,三人决定亲自分头到京城了解治安状况。

    这天荆公带上中书舍人晏正和市易务使吕嘉问,三人脱下官服,换成便装,在金台石子及二十位侍卫的暗中保护下,出宣德楼左掖门,首先来到最繁华的潘楼街。

    二月,繁华的汴梁本应是春暖花开的宜人时节,因长久无雨,此时的汴梁不仅变得燠热、焦燥,更是显出几分萧条。

    大街两旁虽然茶坊、酒肆、正店、脚店、肉铺,鳞次栉比,屋宇雄壮,旗幡翻卷,店铺中的绫罗绸缎、珠宝香料、香火纸马应有尽有,但整个大街上却少了往日摩肩接踵的商贾、看街景的士绅、叫卖的小贩、负背篓的行脚僧人、问路的外乡游客、说枉的艺人及听书的闲客、乘轿的大家眷属及酒楼中的欢声笑语等一派商业大都市的繁华景象。唯可见到的是:满街的南风吹卷,灰尘飞扬,往日那些驮货运货送客的骆驼、人力车、太平车极少见了,虽有牛车和平头车的来往,但大多已改成从外地运水进城的工具;更有担着满满两桶水边走边吆喝“卖水喽,五文钱一担”的卖水汉子在走街串巷。卖水汉子所经过的路面,无不留下两串细长细长的水印,引得躲藏在屋檐或是树荫处的鸡儿鸟儿一个个飞扑过来,争抢着啄那地面上唯剩一丝潮气的水印处……

    荆公正看得揪心,就见街边树荫处有几个孩童边抽打陀螺边唱道:

    “世间事,有因果。天不雨,人之祸……”

    街两边的店铺酒肆中,更有三五一伙,四五一群,边看着孩童边抽打陀螺唱着歌谣,边议论:

    “唉,这可是百年不见的大旱呀。”

    “这大旱能怪谁呢?那歌谣不是唱嘛:‘天不雨,人之祸。’这些年变法变法,国家虽是富了,可得罪了上苍,竟然惩罚人间了。”

    “老天爷太不公平,要惩罚,只应惩罚那些行变法的当官人,怎能连我们百姓也惩罚呢?”

    “嗨,那歌谣是不唱嘛:‘行新法,杀无赦。’我看啦,那些行变法的官儿迟早要受到报应的。”

    “……”

    吕嘉问早就听不下去,正要过去追究,一批巡卒已进了店内……

    荆公正要离开,又从桑家瓦子那边跑来一女子,远远喊道:“恩公。恩公。”

    荆公寻声看去,认出是已故老友金教授的女儿金云儿,于是急忙问道:“金姑娘如何到了这里?”

    金云儿环顾四周,说道:“大人,能否借个地方说话?”

    荆公知道姑娘有紧要事,见街旁拐弯处有条小巷,小巷前有株古柳,地方僻静,就以手指道:“去那边吧。”

    金云儿点头,正要转身,背后传来一个声音:“丞相在这里?”

    荆公回头一看,见是石越,问道:“石山长怎么有空来这里?”

    石越道:“微臣近日想起一件大事,特来禀告丞相。”

    荆公问:“何事?”

    谣言在京城传播,激起市民对朝廷的一片愤怒,石越自是高兴。可这天张安来报,说他在碧云轩暗散传单人时,被金云儿觉察。石越急了,先到碧云轩试探金云儿口风,金云儿闭而不谈。石越更是着急,担心金云儿会将张安散传单一事报告官府,于是叮嘱张安日夜紧盯金云儿的行动。

    这日张安来报,说金云儿溜出了碧云轩,不知了去向。石越一想,断定金云儿是报官去了。于是四处寻找,不料果然在潘楼街见到金云儿与丞相说话,于是急切切过来阻止。

    现见丞相问话,石越头脑一转,又编出谎言说道:“丞相,现在干旱严重,俗话说,灾荒猛似虎,微臣特来建议丞相早作准备。”

    荆公说:“此事本官已与圣上商议过了。山长书院繁忙,能把朝廷大事挂记心上,实是感谢。”

    石越施礼道:“微臣今日找丞相,就是为这事。既然丞相已考虑周全了,微臣也就放心了。”

    说罢,石越找着理由匆匆离去。

    看着消失进大街中的石越,荆公这才想起前来找他的金云儿,四周巡视,早已不见踪影,就问:“金姑娘呢?”

    吕嘉问道:“那石越一来,金姑娘就慌慌张张地跑走了。”

    晏正问道:“大人不是说石山长常去金云儿那里听曲儿吗?今天二人见面,怎么连个招呼也不打一声,却如路人一般。大人,这里是否有些蹊跷?”

    荆公问:“舍人,你看出了什么?”

    晏正看了看金姑娘跑走的方向,说道:“金姑娘匆匆赶来,说是有话要对大人说,可石山长一来,她转身就走;而石山长说是特意来提醒大人防灾,他一个书院山长,怎么会为这点事情专门来找大人你呢?以震声看,他俩可能是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

    吕嘉问更是说道:“大人,我也觉得石越今天神色已不如往日的平静,特别是他看金云儿的眼色,更是带有几分杀气。”

    荆公捋了两下胡须,说道:“本官也看出来了。那金云儿今日来找我,定有重要紧事,只是石越来了,她才没说……”荆公沉默片刻,对石子说道:“你马上去碧云轩找金云儿,如金姑娘不在,也得设法把金姑娘的情况了解清楚。”

    石子刚走,从潘楼街北面匆匆跑过六七位身着黑服的人,众人认识这是皇城司的人。荆公正不知出了何事,就听街旁有人小声嘀咕道:“知道吗?听说昨夜兵库上千件兵器被盗了。现在皇城司正在四处查找哩。”

    荆公更是吃惊,想:“何人盗走如此多的兵器?盗如此多的兵器又是作甚?”想了一阵,也无头绪,只得对晏正、吕嘉问说道:“走,抓紧去前面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