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星空与乐园(二)
作者:注孤生的小哥      更新:2020-12-31 14:47      字数:3917
    我把论坛上找的所有关于钟山寺禅房壁画的传说都搜集在一个文档里发给王观国,结果那家伙直接给转到小组群里,群里当时就炸锅了,纷纷讨论禅房壁画的事情,还提出了外星人说、地心说、壁画材料致幻说等众多解释,大家本该最期待的露营合宿都没人再提过。果然是一群学渣,正儿八经地规划行动路线做不来,研究封建迷信倒是一把好手。不过,成天把负罪者、原罪、审判兽挂在嘴边的我也没资格嘲笑他们。

    “感谢您八辈儿祖宗!”王观国给我私发了一个“么么哒”的表情,“明天我们组的自由活动就设为钟山寺探险,看看那个传说到底是不是真的。”

    “恐怖片都是这样开头的,到时候别给我们组立flag,我可不想死在那里。”我随手给王观国浇了盆冷水,看时间不早了,就先放下手机,带上衣物出去洗澡。

    闲言少叙,我们快进到春游的那天。说是没啥感觉,其实我春游前夜兴奋得一宿没睡,毕竟那时候还是个14岁的孩子,哪有春游不开心的道理。奇怪的是,第二天也没有感觉到有多困,大概是年轻人特权,现在我已经,咳,嗯,回到正题。当天学校租了10辆长鼻子校车,一个班一辆,把我们初二年级300多号人包括老师全部拉上,还拉了大概60顶帐篷和20箱矿泉水,一出门那场面,是真的浩浩荡荡,要说狂欢节巡游也不过如此,可见学校为了这次春游真的是下血本了。

    上车之后,班上同学更是兴奋到不行,“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从来没有停过,班长程忆昔管都管不住,曾老师却说,让他们聊吧,大家天天闷在校园里做卷子,好不容易走出来放松放松,就不要再讲规矩了。从七中到钟山大概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还剩最后半个小时的时候,大家聊天聊得口干舌燥,声音渐渐小了。为了活跃气氛,学习委员提议选几个人上来表演节目。王观国积极报名,为大家讲了个单口相声,我自然是不凑这种热闹,一个人缩在最后。便雅悯就可怜啦,他不想表演,全班同学都逼他上,连曾老师也想听听他在合唱部训练的结果,为了不辜负众人的期待,他就只好硬着头皮上去唱了首《两只老虎》,唱得是走调严重节奏混乱,唱到最后我感觉他都快哭了,一旁的曾老师连忙叫停,刚好此时车也到了站,所有人蜂拥下车,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来到景区内,我们先按照规划集体参观几处景点,玩鬼屋、漂流和套圈游戏(这些都是包含在套票里的),到中午吃饭时,才开始以小组为单位自由活动,我看王观国都等不及了,他带了一大包吃了(那包我估计快有便雅悯那么大了),像个圣诞老人一样四处派发,不仅给我们组的组员,还凑到其他组的桌布那边发,甚至对外班人都一视同仁,搞得我中午自己的带的吃的几乎一口没动,全吃王观国的了。吃完饭,这家伙往桌布上一躺,直接就睡着了,鼾声如雷,虫子爬到他腿上咬出几个包来他都没醒,真是服了他。没办法,组长休息,我们几个组员就找到各自的包戴好耳塞相互枕藉着睡了。

    中午休息得还不错,就是虫子有点多。我本以为王观国这家伙完全不做功课,下午找路会把我们几个带进沟里,没想到他看起来粗枝大叶,实际上挺细心,特地在手机地图上标好了位置传到群里,怕我们的手机用电太快,还打了几张纸质版的地图给我们人手发一张,在他的引导下,我们小组就用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找到了目的地。

    钟山寺严格来讲不算景区,就是个寺庙,所以也没有要门票。从寺院门口的栏杆往外望,可以看到七中学生大部分都挤在山脚下的游乐园里等着玩真人CS和卡丁车,以前小学组织秋游来钟山时我就玩过那些项目,贵的要几百,还要排队,很不划算。不提那个都市传说,钟山寺这边风景优美,绿树成荫,除了几个香客之外没什么人,是个好去处。我一个人靠在栏杆旁,拿出耳机边听纯音乐边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心中无比惬意。

    “喂!李弥!快点跟上啦!你不会不敢去禅房吧。”我的好兴致被王观国一声吼给打断了,我低头一看,全组的人都大殿前等我。

    “我才不怕,是你们自己胆小。”我自言自语道,赶上去和他们会合,大家一起进了殿。殿内除了主神像释迦摩尼之外,其他全是我不认识的佛和菩萨,他们有的垂眉闭目,面容和善;有的怒目圆睁,面容狰狞,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我总会想起周康的傀儡鸠摩罗什,那天我上网查了下,鸠摩罗什也是古代高僧来着,这殿里说不定有他的像,也不知道周康现在怎么样了。

    看我在那边发呆,王观国又扯了我几下:“李弥,你快点呀李弥,大男人的畏畏缩缩像什么话。”

    “好!”我的脾气突然上来了,招手唤来了旁边的和尚,“师傅,你能带我们去看禅房壁画吗?”

    和尚上下打量了我们几下,看到我们校服胸前的徽章,说:“你们原来是初中生啊。也不知道哪位施主造的谣,说本寺壁画有鬼怪,因此吸引了不少灵异爱好者前来造访,有人说看到了有人说没看到,依贫僧愚见,不过是心理作用耳,佛堂之上岂容鬼怪。你们若想看,贫僧马上带你们去。”

    和尚说完转身带路,我们几个跟在后面,穿过回廊,绕过水池,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禅房。禅房不大,也就跟我的房间差不多,里面的陈设非常朴素,就一柄衣帽架,一张坐榻,一个小茶几,茶几上面放了些茶壶茶杯和几本佛书,那副巨大的壁画算是整个房间唯一的装饰品。

    与大家当初想象的完全相反,那副壁画画的不是金刚护法、地藏菩萨、木连救母、骷髅幻戏之类神神鬼鬼的东西,而是从山顶鸟瞰整个钟山山脉的景象,构图大气,笔锋遒劲,充分展现出了钟山的巍峨雄壮,连我这种没正经学过美术的人也能被它的美所折服。小组的其他同学围在壁画旁边,对着壁画指指点点,赞美之声不绝于耳,大家似乎都沉浸在审美的快感中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许久,王观国终于发话了:“这不就是幅普通的风景画嘛,什么通往阴间的道路,我怎么没看到。”

    “对呀,对呀,那都市传说应该是假的。”其他同学也纷纷回应道。

    “阿弥陀佛,几位小施主爬上山应该也累了,不如在此小憩片刻,容贫僧为诸位倒杯茶。”说着,和尚把我们组的同学请上了榻,用热水泡了点普洱茶,给他们一人倒上一杯。和尚本要给我倒,被我拒绝了,我表示想再欣赏一下那副画。

    可能是我的错觉,从我刚踏入这个房间起,心脏就开始狂跳不止,总觉得好像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即便如此,我的那种怪异的不安感依旧无法消退,那种感觉总让我想起周六和李冬雪见面的时候。会不会和尚是负罪者?不成啊,如果他是负罪者的话,在大殿那会儿我早就该察觉了,拖不到现在。难道那个都市传说是真的,这幅画有猫腻?我问了小组的其他人,他们说的和我看到的出入不大,用手机自带的相机拍出来也是同样的效果。我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了摸那副画,指尖的触感和其他壁画别无二致,敲一敲,墙里面是实心的,不存在密室的可能性,所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我托着脑袋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好像拼好的拼图被某个熊孩子偷偷换了一块,或者是解好的方程式算错了一个小数点,明明知道有问题,但却不知道从何下手。最终,我宣布放弃,想一个人出去静静,可就在我前脚准备迈出禅房的一刹那,时间突然停止了。

    紧接着,周围的一切瞬间瓦解,我的同学,禅房,寺庙,钟山,甚至是蓝天,全部消失殆尽,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如同遂古之初世界未创,偌大的宇宙只有我的心脏还在跳动。我隐约“看见”某个超越人类理解的东西出现在我面前,它没有形状,没有颜色,没有味道,没有声音,没有触感,但我依旧清晰地“看见”了它,脑子里面想的也全都是它。那是什么东西?鸟笼?果树?抑或是钥匙?此时我的太阳穴也像被针扎似的疼痛起来,而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明显,那不是普通的疼痛,那是……

    原罪!

    只听耳畔传来低沉的嘶吼,混沌的宇宙中出现了另一个和我对等的“活”物——审判兽。这次它以一种类似于豹子的形态出现,沿用了一贯掉SAN风格,除了大体身形很像豹子之外,所有的躯体部件都是混乱组合的,比如头部只是个长满“血管”的恶心肉瘤,真正的眼睛长在指爪上,而嘴和尖牙则长在腹部,那个东西前爪向上一跃而起,露出腹部的血盆大口,想要把我吞噬,我嘴角轻轻一笑,哼,哪有那么容易,在它快要扑到我的那零点零一秒,一根突然出现的金黄色权杖抵住了它的嘴,让它动弹不得。

    握住权杖的是只黝黑纤长的手,手腕处为球形的人偶关节,小臂上套着沉甸甸的黄金饰品,很明显,那属于我的傀儡克娄巴特拉。她一来,我心中的恐惧感立刻减轻不少,什么都市传说,原来就是只审判兽,我还怕它不成?我操控克娄巴特拉握紧杖把,猛地往后一拉,那只审判兽哀嚎一声,上下两排牙齿碎了一地,我见状赶紧让克娄巴特拉拔出腰间小刀趁势攻击,谁料那审判兽嘴上挨了一下,身体倒蛮灵活,居然化成黑雾躲开了,瞬移到我的身后。

    想从背后攻击我,没门!我握住克娄巴特拉的手像芭蕾舞演员那样转了一圈,让克娄巴特拉面对审判兽,经过李冬雪一战,现在我俩的配合已经默契得多,即便是这种高难动作也不在话下。审判兽还想着左右横跳攻击到我的本体,面对这种情况,克娄巴特拉捧出她的盒子,随着“咔哒”的齿轮传动声,盒子自动展开,形成一面薄薄的长方形护盾,审判兽的那个“头”直直地撞在那面护盾上,撞得“血”肉模糊,原地抽搐了半天。

    我本来以为它已经死了(正常情况下审判兽挨不了几下),想让克娄巴特拉用匕首给它个了断,谁料它从那层肉袋中又钻出来个身体,跟小猫一般大,依旧对我不依不饶,看来它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于是我打了个响指,从那扇护盾后面钻出一条条五彩斑斓的毒蛇来,爬到审判兽身上,啃噬着它的血肉,往它的体内注射毒液,尽管在审判兽激烈反抗下损失了几条,但我这里有源源不断的补充,经过近十分钟的消耗战,我总算是把那只审判兽给磨死了,就见它化黑色的颗粒消散开来,融进背景的虚空中。

    说到虚空,我现在在哪里?审判兽死后,我的原罪疼得更厉害了,我不禁痛苦蜷成一团,准备拿出手机跟便雅悯联系,这时一道白光从我意识的最深处探出头,接着就像在大脑里打手电筒般,将我感受到的世界照得一片煞白,我的思维也在此刻冻成了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