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疼痛(二)
作者:注孤生的小哥      更新:2020-12-11 08:34      字数:3284
    从学姐“自杀?”的第三天开始,我的身体莫名其妙开始疼痛。起先只是一丝丝的,隐隐的,像是有虫子爬到身上或者是手脚酸胀的感觉,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注意,以为是自己长时间不运动造成的,想着晚上放学后去操场上跑一圈。后来就越来越严重,真的是变成了疼痛,还不是那种针刺的感觉,而是慢慢的,覆压式的,一点点的渗透进来,清空我的大脑,绑架我的神经。

    我在微说群“幸福老李家”上发消息跟我妈说我不舒服。我妈问我是哪里,我一下子说不上来。这疼痛是真的很奇怪,正常人的疼痛总有个来源,要么是头痛,要么是脚痛,或者内脏痛,但是我的这种疼痛却没有来源,又或者说是全身都很痛,有的时候我真的想说,如果我有另一个身体,就是另一个身体很痛,但这样说法我妈会信吗?所以当我妈追问的时候,我就随便撒了个谎,说自己走路碰到墙了,脚趾很痛。然后我妈又嘲笑我,说我这点事情都跟妈妈撒娇,还是个男生吗?

    随她便吧。我收起手机,趴在桌上,身体还是隐隐作痛。只要还能忍,就先忍着,说不定过段时间它就不痛了呢?我这样安慰自己,心里稍微好受了点。可是疼痛这个东西很奇怪,你越不想去理它,它就越要抢夺你的注意力,在尝试过十分钟的强制转移关注点后,我放弃了,反倒开始重新思考,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疼痛。难道我有癌症吗?我经常在手机上刷到类似的新闻,某某人本来什么事情都没有,结果一次体检查出癌症晚期,后来一问,才知道他其实一直很疼,但一直忍着,忍了几年了,本来可以早点发现,这下好,已经到了晚期,医生也没有办法治疗。

    我的思维继续游走,恍惚间已经徘徊在医院充满消毒水味的走廊里,我父母被医生叫到诊室里面了,唯独把我一个人赶出来,我就猜想到事情比较严重。我将耳朵附在诊室的木门上,隐约听到里面医生说“只剩三个月”、“要做好心理准备”、“最后的日子让他开心点”之类的话,然后就是我妈断断续续的啜泣声。自从我上了10岁后,便和父母互相看不顺眼,见了面要么就直接吵架,要么就冷嘲热讽,但实际上我们之间的感情还是很深厚的,只不过没有表达出来——毕竟共同生活了14年,听到他们的啜泣声,我的心也如同被刀割过一样,心痛加上躯体的疼痛,让我不由得缩成了一团。

    这时候场景又发生了变化,我虚弱地躺在病床上,鼻子上插着氧气管,耳边传来监视器“滴滴滴”的叫声,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清醒地时候,仿佛看到了我的床边围了很多人,不止有我父母,还有许多我的亲朋好友,我的叔叔、我的叔母、我的堂妹、我小学的班主任等等。我试图伸出手和他们打招呼,但手上似乎绑了铅锤一般格外沉重,只能勉强挪动一点点。看到我的手动了,亲朋好友纷纷凑上前,握住我冰凉的手,和我说话。我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觉得眼眶热热的……

    就在我陶醉在脑内狗血情景剧中自我感动时,突然感觉脊背有一丝发凉,好像有人在盯着我看,吓得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冷战,白日梦泡沫也“噗”地破裂了,我还在学校,趴在桌上,我没死,也没得癌症(至少现在没诊断出来),哭倒是哭了,怪丢人的。我偷偷拿纸擦干眼泪,往后瞟了一眼,看看是哪个天杀的家伙在偷窥我,然后我看到了王观国晃悠晃悠地过来。

    “王……王观国!你看到了?”我的声音明显是哭过的,还有些沙哑,而脸早就涨得通红。

    “谁看你了!你刚才又干嘛了?”话说了一半,王观国扫了一眼我的脸,又低头看了看我的裤子,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压低声音说,“弟弟,你又手○了?注意点形象啊!这是教室哎,还有女生走来走去,你不怕被女生看到?”

    “不!我没有!”我张牙舞爪努力解释,可显然王观国这个家伙没有听进去,估计在他看来,我的解释更像是掩饰吧。这个大嘴巴,要是说出去,我估计又要成为全班男生的笑柄、体育课上的阿鲁巴对象,想想就蛋疼。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王观国可能并不知道我在干什么,也就是说他没有看我,这么说来,盯着我看人会是谁呢?

    在我托着下巴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视线又来了,这次我可看得明明白白,王观国就坐在他的位子上,把手机放在两腿之间,一边看○音,一边哈哈地笑,根本就没有理过我。那视线实在是太灼热了,我甚至不能保证它是不是光看着我的,于是我拍了拍王观国的后背。

    “干啥呀老铁,也想看小鸟伏特加?”王观国头都懒得转。

    “王观国,你有没有觉得好像什么人在看着我们。”

    “什么?”王观国吓得赶紧把手机音量关了塞抽屉里,“教导主任在外面吗?”

    我用余光扫了眼窗外,发现除了中午大课间乱晃的学生之外几乎没几个老师,就摇了摇头。

    “切,吓死我了。”王观国嗤了一声,重新从抽屉拿出手机继续看,边看还边数落我:“李弥啊,你这人怎么从昨天开始就很奇怪呢?先是脑补了个学姐跳楼,又是说有人看着你,你是不是中邪了?”

    听到王观国谈起学姐,我也想起那件事了,虽然现在已经被敲定是假,是我上课时睡着了梦里面的东西,但我的确记得学姐说过“漆黑的怪物,还有深渊……太疼了,我求求你们不要再打扰我”这样的话,这和我现在身上的疼痛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视线有关系吗?

    我的胆子莫名其妙膨胀起来,或者说是好奇心被撩拨到了,站起身来就朝着视线的来源走过去,那里是教室的后面,摆着一板木质格子柜(那是我们平时放书包的地方,我们上课前都会把书包的东西拿出来放抽屉里,然后包放柜子里,直到放学或放假才拿出来),那股奇怪的视线就是从格子柜的缝隙里面探出来的。越是靠近,不安感就越强,心脏好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我舔了舔嘴唇,勉强压住恐惧,把头伸向缝隙处。那里漆黑深邃,仿佛藏着通往异世界的传送门,令我不安的源泉就在那里,躲在角落的最深处,我能够感觉到它的存在。

    为了看得更清楚点,我挥挥手让王观国把手机递给我。打开手机背面的手电筒灯后,我看到了那个东西,准确的说,那个不是东西,是一坨能量或者是什么的,我说不清楚,黑漆漆的,像是一团雾,又像是章鱼的触手,它还在动,只不过动得很缓慢,肉眼勉强能观察到。大概是戳到了我的恶心点了,我感觉胃里一阵阵反酸,手不自觉地抖了一下,手机“啪”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你又咋了?”王观国听到声音转过身来。

    “没事没事。”我连忙把他劝回去,自己找扫帚一点一点把掉到柜子缝里的手机赶出来,这种事情他最好不要知道,否则他会以为我真的疯掉了,说实话我现在也有点这么觉得。前天一整天的事情,说没就没了,不仅旁观者毫无印象,就连当事人都没有一丁点的记忆,像是所有人的大脑都被什么人给篡改了,或者说,只有我一个人的大脑被篡改了?退一万步讲,就算前天的事情完全正常,完全是我自己睡觉睡迷糊了,我身上的疼痛还是真的呀,此时此刻,正如同蚂蚁般啃食着我的神经,让我始终无法安宁,还有今天的那个视线,一切的一切都和那天“梦里”的故事吻合,如果要是巧合的话也太假了吧。

    我好不容易弄出了自己的手机,已经是满头大汗,看到手机钢化膜只是多了一条裂痕,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松了口气,再次打开手电筒,照向柜子的裂缝,果然,就如同我所料,那里空空一片,除了点灰尘之外什么都没有,一切都是虚妄,一切都是幻想,连同我的疼痛也是。我闭上双眼,真希望再睁开的时候就和学姐那次一样,所有的怪异全部消失了,我又在课堂上睡觉,要么就是中午趴在桌子上面午休,对,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我用力地挤着双眼,恨不得把之前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从眼里挤掉,挤得我头都有点晕,之后我把双眼用力睁开,睁大,经过短暂的雪花之后,我的眼前出现了一个漆黑的庞然大物,就是当初把学姐吞掉的那只!我看得清清楚楚!它有无数只眼睛,无数只指爪,无数根牙齿,他的形状简直就是从克苏鲁神话出爬出来的,是恐惧的具现化!它发出了咆哮,震得整个世界为之颤抖,他扑过来了,他向我扑过来了,我根本没有地方躲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手中的手机掉到了地上,摔碎了,连钢化膜带屏幕整个摔得粉碎。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好几天,期间,疼痛一直持续,怪兽也常常出现。终于,我忍不了了——其实不是我忍不了了是从老师到同学我身边的人忍不了了。我经常对着空气大喊大叫什么怪兽,然后又跟没事人一样走开。某天凌晨1点,我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尖叫说什么怪兽来了,还跟空气打得有来有回,将我们全宿舍的人都吵得睡不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