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外卖还没送到，萧尘觉得应该抓紧跟院长提议云霓的事，只是还在找切入的角度。

    恰好看见，院长办公桌右上角摆放着一只芭比娃娃。粉红连衣裙、白色丝绸的水袖、绾起的头发上披一串玉一样的珍珠，左手轻抚胸口、右手掌心向上托起，如云秀发经左手内侧直垂到腰部。

    这是一款中国风的芭比娃娃。

    “院长什么时候也喜欢芭比娃娃，看来我们医院越来越像学校了，我都有点应付不过来。”萧尘说着拿起芭比娃娃，前前后后看了几圈。院长笑眯眯地，摘下鼻梁上的眼镜说：“孙老师从小就喜欢孩子，退休了也不游山玩水，义务到高城一中图书馆帮忙，每个月带一次学校文学社活动。”

    萧尘不知该说什么好，因为孙老师的原因，他一直觉得陈院长对待楼即阳和云依，包括后来的云霓好得像一家人，这让从小不被关爱的他心里很不平衡。

    萧尘试探性地说：“近来儿童就诊量急遽上升，除了感冒发热，许多皮肤瘙痒、厌食，甚至眼睛散光、斜视不去儿童医院，直接上市医院来了。”

    陈院长听了，只说“哦”。他哪里不知道这些情况呢？

    自从云霓来了医院，顿时生气勃勃，改变往日紧张的气氛。从心理学的角度来讲，这对于治疗是非常有利的。他昨天收到的这只芭比娃娃，就是通过云霓转交给他的，还附一张孩子自制的明信片，上面画的是市医院那个大大的爱心标志，熊妈妈熊爸爸正牵着一只小熊开开心心地往里面走。这画风，看起来非常有趣：医院不像是医院，更像是一个学校，一个温馨的家园。

    萧尘提高了音量：“这都成了本地大新闻。医院竟然比学校更受孩子欢迎？我们是办医院，还是办学校？院长！”

    陈院长听了，一下子站起来，高大的身躯都快顶到天花板上的灯了。

    “从医院的职责来看，你说的没错。市医院应该重点接收重难病患者，轻症患者分流到社区服务中心和其它医院，可是小孩子们这么信任我们，怎么忍心将他们赶出去？”

    萧尘没见过院长这么严肃，他也只是想减轻压力，想不到院长不仅不阻止云霓这种小孩子的做派，还似乎有意力挺她，他只好把个别护士的意见提出来：“院长，你的拳拳爱心我能感受到，可是护士们有意见，觉得无意中加大了工作量，特殊时期还是要慎重考虑云霓的多余做法，最好不要吸引那么多的小孩子来捣乱。”

    正在尴尬的时候，外卖送到了医院门口，保安帮提了进来。

    萧尘赶紧转换话题，“院长你先吃饭，其它的慢慢再说。”说着打开了饭盒，一份卤肉饭摆在了面前。

    经这一争辩，陈院长也吃不下去了。

    他觉得萧尘最后的那句话怎么听都不大顺耳。这不是我该对他说的口气吗？

    “陈院长吃啊。你不吃，萧医生会生气的呢。下面还有一小盒水果，是我孝敬你的。对了，你假装不知道哈。”正在他犹豫吃不吃的时候，云霓适时发了信息来。

    他就不客气了，直接打开底下那盒水果，是几棵樱桃还有小西红柿，鲜红鲜红的，让人精神振奋起来。”

    院长一改斯文的样子，用手抓起来就吃，直说：“好好，好吃，让萧院长破费了。”

    萧尘看了一眼这套餐，就随便拿起院长办公桌上的医学书，很认真地看着，心里却在寻思：“这套餐，没送错吧。”

    手机嘀嗒一声，两个人都拿起来看，这回是萧尘的。

    “怎么，晚上花你488元，就超支了吧。给院长点个餐，舍不得88元的水果餐，只点了58元的卤肉餐。你个小气鬼，喝凉水。”

    这话说得萧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直戳到他心的最深处，那可是他的痛处。萧尘生长在农村，贫穷的孩子，长大也精打细算，就是是对待院长这样的恩人，他也是大方不起来。但也不也不一定，得看请谁了。如果是云依，一掷千元丝毫不眨眼。488元哪，只请了个今假云依，她的小妹妹。我……他心里想骂，却不知道该骂谁。

    心疼，是他今天的所有感觉。

    不对。那这个水果怎么凭空多出来的！他赶紧翻了下微信支付。还好，没有多扣钱。心里就放下了。是不是这个老板以前来看过病，知道是他点的餐就多送了水果？

    很有可能。

    有一次，开餐厅的那个老板，也记不清姓甚名谁了，反正来拍片的。他建议做CT，快又准确，也多不了多少钱。那老板照做，果然没事。一高兴，临走时递了张名片，还特别交代：“萧医生一定来我餐厅吃一次饭，我亲自给你下厨，包你满意，让你如临五星级酒店。”

    “一定是他了，一定是他了。”刚放下的心，立马又心疼起来。这一餐，怎么也得值千把块吧。他请了云依三次。去这家餐厅，都被工作给冲没了，谁知道，结局就点了个外卖。”

    陈院长吃得心满意足，看一下，还有几棵小西红柿，就痛快地递到萧尘面前：“萧医生，你也尝尝，是不是进口的水果，这么美味。”

    萧医生也不客气，挑一个送嘴里，果然酸甜适中，准确说是嘴里甜、心里酸。

    隔了一天，云依和卫生院检测人员到谷村，开展核酸检测。村委会已按照她们的要求，把村行政服务中心布置成专业的场地，村民分三排进入，每一米画一条黄色线，三名护士同时进行检测。

    检测的速度很快。村民坐下，抬头，张嘴。喊“啊”。护士快速地一抹，还没看清木片怎么伸进去的，就又出来了。一套动作下来，也就几秒种。

    两个小时不到，检测全部结束。护士提着采集的标本先行离开。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能出结果。几天后，村民也可以自己在手机上查询到结果。

    云依到村委会找余主任，询问谷村的一些基本情况。

    余主任告诉她，这里的村民以前种植农作物作为主要经济收入。后来收割一些野生药材，加工一下卖给药店，也有不错的收入，主要有水甘草、橘树、还有金银花，梅花虽然好看但中药材受欢迎。

    “那农民会种植这些药材吗？”云依顺便问。

    “上一代人可是专门靠药材养家，比种农作物好多了。” 余主任眼皮耷拉下来，“可惜，这一代人中，只有少数几个老人家还保留手艺，大部分年青人都丢光了。观光业发展起来后，药材更加没落了，很少有人能够耐心等待药材收成。”

    村主任又继续说道，“在旅谷，水甘草、柑橘、金银花，都是非常好的药材。对于治疗和预防疾病效果很好，可惜本村的中药正在慢慢地淡化，没有这次疫情都快被人遗忘了。”

    云依沉思着，没有接话。

    她站起来，眼前一幢中西风格的楼房在不远处挺立，沉稳而不张扬，云依想：这是我不久将嫁入的家吗？

    心里既期待，又隐约有一只虫子正迎着风雪，飞向茫茫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