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過了年就十一歲了，正是貪玩的年齡。一放寒假他就天天盼過年，他盼過年不是為了吃為了穿。生長在穆易禮這樣家庭里的孩子，吃的穿的每天都像過年，明明盼過年，是盼爸爸給他買各種各樣的煙火。

    小年夜了，穆易禮終于忙完工作放假了，可他並沒有像往年那樣感到輕松愉快。最近發生在他身上的一連串的事，讓他的心情十分糟糕，妻子見他不開心的樣子，只以為是汽車撞了人的原因，安慰了他幾句，也就沒太放在心上。

    明明剛起床就顯得興高彩烈，鬧著要穆易禮和他一起去買煙火，可穆易禮要去買過年用的葷葷素素的菜，沒好氣地說︰“吵什麼吵！就知道玩！”

    明明一愣，在他的記憶中，爸爸很少向他發脾氣，除非他做了讓人不能容忍的事。他不明白，今天爸爸這火發自什麼原因。他噘著嘴、苦著臉看了一眼穆易禮，一副十分委屈的樣子。

    範靜雅見狀問丈夫︰“怎麼啦易禮，明明做錯什麼了？”她知道丈夫這幾天心情不好，又問兒子︰“明明，你怎麼惹爸爸生氣了？”

    “我沒有。”明明苦著臉委屈地說。

    穆易禮突然意識到，剛才這火發得有些莫名其妙，自己的煩惱不能影響到孩子身上，便緩和口氣對兒子說︰“明明，等我買菜回來後，和你一起去買煙火。”

    明明終于有了笑容，乖巧地說︰“爸爸，我听你的。”

    買菜回來後，穆易禮開車和兒子一起去買煙火。來到街上，好不容易才找到停車位置。停好車後，他拽著明明向往年擺攤賣煙火的地方走去。天雖然寒冷，但天氣晴好。街上熙來攘往，人流如織，街道兩旁的商店門口，都掛上了大紅燈籠和各式中國結。濃濃的過年氣氛讓穆易禮暫且忘記了煩惱。

    為了讓明明高興，穆易禮不但滿足了他的要求，還增買了幾樣孩子玩的煙火，惹得明明鳧趨雀躍，連喊謝謝爸爸。選好了煙火，穆易禮才挑選了必備的炮仗和鞭炮。

    回家的路上，穆易禮又想起了躺在醫院里的楊雲寶，心想，我自己一家大小團團圓圓在家過年，楊雲寶卻因我酒後誤事在醫院過年。穆易禮心里很是過意不去，準備下午買些東西去看望他。想起楊雲寶的事，心里又煩躁起來。

    大年三十這天，跟往年一樣，穆易禮去把父母親接過來一起吃年夜飯。飯畢，他把父母親送回去後回來時，已是萬家燈火，小區里的爆竹聲爆豆似的響成了一片，天空已被煙火燃得五彩繽紛，空氣中迷漫著淡淡的火藥味。明明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催著穆易禮趕快放煙火，並馬屁哄哄地說︰“爸爸，你買的煙火一定比別人家的好看。”

    穆易禮笑著摸摸兒子的頭，說︰“明明，什麼時候學會拍馬屁了。”

    “我說的是實話，不信你馬上放出來看。”兒子歡呼雀躍地說。

    “原來你是在催我，你這小壞蛋。”見兒子伶俐，穆易禮高興地笑著說。

    明明想說，爸爸才是壞蛋呢，但擔心爸爸會不高興，便轉念說︰“我是小壞蛋，爸爸是大好人。”說完還　　笑了幾聲。

    “好了，不要拍馬屁了。快去看看你媽還在忙什麼，叫她一起來看煙火。”穆易禮邊把煙火向室外搬邊說。

    “對，我們一家人要在一起看煙火。”明明懂事地說，邊說邊屁顛著向廚房跑去。

    明明的話又勾起了穆易禮的心事。是啊，大年三十，中國人講究團圓，千里迢迢外出的打工者，再困難也要回家和家人團聚。可楊雲寶還躺在醫院里，一陣負疚感襲上心頭，情緒頓時低落。等兒子拉著妻子來到場上時，他已經沒有了剛才的興致。

    夜空中，炮仗的爆炸聲，煙火的炸裂聲，爆豆似的一浪高過一浪。在兒子的催促下，穆易禮點燃了煙火的引信，隨著爆炸聲的響起，天空中立即被渲染得五彩繽紛、流光溢彩。

    見自己家的煙火比人家放得高，燃開得比人家的漂亮時，兒子興高采烈，手舞足蹈，妻子也孩子似的歡呼雀躍。穆易禮表面歡笑，內心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按往年慣例，放過煙火，妻子便去忙明天早上吃的團圓（約一公分直徑的實心糯米小圓子），明明繼續玩各種小煙火，穆易禮則還要放一掛鞭炮和八個炮仗。

    穆易禮把八個炮仗的引信全部剝開，把它們一個個豎在屋前的水泥地面上。然後用點著的香煙逐個把炮仗的引信點著。當點到第三個炮仗時，因為還想著楊雲寶的事，不小心把炮仗踫倒了。他重新把它豎好時，根本沒有看看是正豎的還是倒豎的。點燃後，他剛後退兩步，炮仗就著地炸開了。

    原來炮仗是倒豎著的。

    炮仗炸開的同時，穆易禮的腦袋感到轟的一聲，眼中金星亂飛，左邊半個臉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不好！被炮仗炸了。

    穆易禮雙手按著受傷的眼楮和臉，朝屋里邊跑邊喊︰“靜雅，我的臉被炸了。”

    範靜雅聞聲，捷步從廚房里出來，一看丈夫的樣子，嚇得篩糠似的直發抖，帶著哭聲說︰“怎麼啦易禮？”邊說邊扶他坐到沙發上。

    “被炮仗炸了。”穆易禮努力體會著眼楮是不是被炸瞎了。他用食指按了按眼球，一陣鑽心的疼痛使他倒吸一口涼氣。還好，眼球還是圓圓的，且有彈性。眼球沒破，瞎的可能性就不大，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快讓我看看。”範靜雅著急地說。

    穆易禮拿開手讓妻子看。範靜雅一看便傻眼了。丈夫的左半邊臉成了包公臉，左眼成了熊貓眼。

    “快！快去醫院！”範靜雅解下圍裙扔在沙發上，她已顧不得洗手和換衣服了。

    明明听到屋里動靜異常，進屋一看，也嚇壞了。帶著哭腔說︰“爸爸，你怎麼啦？”

    “明明，你爸被炮仗炸了。你在家看電視，我們馬上去醫院。”

    “媽，我也去。”

    “好吧，快走！”範靜雅擔心著丈夫的眼楮。

    明明扶著穆易禮向門外走去，範靜雅拿了平時用的包飛快地跟了出去。

    “易禮，我來開車。”範靜雅從丈夫的腰間取車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