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文巽善之通天眼(二)
作者︰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9-14 09:31      字數︰2035
    談到當時的國家形勢,父親說,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這是“生態位法則”。他說,早幾年,有若干年《人民日報》國慶當天的報紙同時刊登兩位領袖人物,這不好。不是說睡在我們身邊的赫魯曉夫嗎?“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這也不符合民間的傳統。“出頭的椽子先爛”“槍打出頭鳥”。所以呢,我希望你好自為之。

    建國當時不以為然,心里,兩條路線斗爭,兩個司令部斗爭,他怎麼能用這麼戲謔的口吻,用“格烏司原理”一帶而過,有點大逆不道呢?因為是自己的父親,建國當然不敢責問。後來建國看到的材料多了,又不得不佩服父親,不管怎麼說,多少有那麼點意思,但這不是黨史,充其量算野史吧。

    全家下放的時候,母親悲觀失望,他卻異常樂觀。說是正好讓我回老家省親,政府還把我吃住行安排好了,何樂不為呢!這是國家的權宜之計,或者說某種運動的需要,是某種運動的副產品。下放的兩年,他在老家一改在江州的生活模式,天天走門串戶,陪著有親的,沒親的農民兄弟抽煙喝酒吹牛,生活得極其快意。

    在對待建國入黨問題上,他要建國順其自然,向組織表示願望就好,但沒有必要在條件尚不成熟的時候,左一次右一次打報告,讓組織為難,自己也丟面子。

    中共的偉大,他在新中國成立之初已經得出結論︰從一個只有幾十人的政黨到奪取5.4167億人口大國的政權,只用了28年,是了不得的,是不得了的。這樣的政黨,相信她,不會有錯。

    在建國讀大學選擇學科的問題上,父親分析了建國和懷祺的區別,雖然表示惋惜,但也不勉強,尊重建國的選擇。

    對于建國的第一次婚姻,他更是預料到將來的歸宿,真的是所謂知子莫若父了。

    就連建國的兩位好朋友進軍和延生在各自成家以後,卻又粘粘乎乎時,他說過一句讓建國都很吃驚的話,“進軍和延生早晚是一家人。”

    建國後來轉述給進軍和一的時候,他倆連連高呼︰“文老爺子英明!”“文老爺子萬歲!”

    最讓父親得意的是,他得到了“中國人民抗日戰爭勝利70周年”紀念章,因為他早就悄悄地和建國說過,共產黨遲早會認可國民政府在抗戰中發揮了不可低估的作用。只要是為民族利益作出過貢獻的人,作為人民的政府總不會忘記的。

    在他老人家接受了紀念章以後的小半年里,他的精神狀態處于高度亢奮之中。似乎歷史總是驗證了他預測的正確。他看好當下社會的政通人和,看好領導人的天時地利人和,寄希望于建國一百年的時候,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

    有一天午休後,他知道史靜和懷華出門去了,他讓建國關上房門,說我們父子倆好好說說話。建國笑著對著他的耳朵說,難道我們平時沒有好好地說話?他說,你不懂。我的意思是,我倆在沒有外人干擾的時候說話,是不想讓別人听到。

    建國看他好像還挺嚴肅,也斂起了笑容,問,真的很神秘?地下工作?口氣依然是調侃式的。

    不知道父親有沒有听到,但他已經開口說起他想說的話了。我想問你,後X時代,你怎麼看?

    就在剛才父親說要好好說說話的時候,建國想到的是年齡大了,可能是交待後事,不會再冒出“百寶箱”什麼的吧?

    乖乖隆的個咚!建國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充滿疑惑地望著父親。是的,他相信自己沒有听錯——換一個人肯定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說實話,建國也曾經有過若干回,有過“後X時代”的那麼一閃念,可往往沒有最終結論,就中止了思考,也沒有跟任何人探討過。也許這應該是學者、專家和智囊們考慮的問題。這是建國的慣性思維。

    建國起身泡茶,茶泡好了,再點上煙斗,先給父親抽了一口,只給他抽一口。可以做的,建國都做了,怎麼回答父親的問話,他還沒有想出來。

    父親說,你也不要跟我故意磨蹭,你不說,坐下來听我說。然後請你這個副處點評點評?父親說得客氣,還有玩笑性質。可建國認為這是一個極其嚴肅的話題,一點兒也不好笑,但他仍然干巴巴地笑了笑。

    父親不管他,又拿過煙斗吸了兩口,就開口了︰

    ——共和國也快七十年了,有苦難有輝煌。一艘巨輪在大海里航行,優秀的舵手是不能或缺的。當然舵手可以是一個人,也可以是一個群體。簡單說,就是一個領導集團。

    ——資本主義目前沒有日薄西山,共產主義歷經坎坷。中國日益強大,政治、經濟、國內外問題錯綜復雜。

    建國這次笑得很自然了,“日薄西山”這一詞匯太熟悉不過了。他是通過閱讀毛澤東同志《新民主主義論》知道的,後來又知道了它的出處。那一段,建國至今能背出來(要背書還是趁著年輕的好),“資本主義的思想體系和社會制度,已有一部分進了博物館(在甦聯);其余部分,也已‘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快進博物館了。惟獨共產主義的思想體系和社會制度,正以排山倒海之勢,雷霆萬鈞之力,磅礡于全世界,而葆其美妙之青春。”毛澤東的政論文章是何等氣魄!後來他的同學們,還常常拿“日薄西山,氣息奄奄,人命危淺,朝不慮夕”這一組詞開玩笑,比喻一個人,或者一件事快進博物館了,個個都是脫口而出,倒背如流。

    ——你笑什麼?我雖然不是共產黨,但我了解我們共產黨,相信我們共產黨,像秦老書記那樣的共產黨。我是在為我們黨考慮呢。一個執政黨怎樣才能鞏固執政地位?我四個孩子有三個是共產黨,而且都靠上了縣處級,也算是給我臉上增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