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共产主义ABC(二)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7-22 10:38      字数:2245
    文处长是按照自己对“共产主义”的认知程度出的考卷,既然是“ABC”,肯定就是一般的基本常识了,他认为这是准备入党的同志应该具备的起码的知识,否则的话,你为什么要入党呢?打个简单的比方吧,你要进入一扇大门,你得知道进来干什么吧;为了干什么,为了干好什么,你总得对大门里面的情况有一些基本的了解吧。

    这是对学员的基本要求,同时也是作为处长应该掌握的基本情况。既然是准备入党了,那你对党了解多少,我总得知道吧。也相当于初中入学以后的分班考试,成绩好坏影响不大,但要进入什么快班(尖子班),如果太拆烂污,就不好看相了,叫想帮你说话的人都不好意思开口呢。

    考试题目以常识性知识为主,没有时政性的。文处长认为,常识性知识是必须掌握的基本知识,而那些可能会随着历史、形势变迁而改变的题目没有。今天这样说了,明天可能又换了一种说法的题目,文建国不感兴趣。还有朝三暮四,暮四朝三的题目也没有。他现在做事,喜欢尽量把握在“基本的”“本质的”“原则的”范畴,以回避,今天正确,明天“贻笑大方”的事情发生。

    最后一道题目是文字题,“联系你身边的共产党员,谈谈为什么要求入党”。这是送分题,每个人都可以写得满满的,他知道“积极分子”们对这一条题目,肯定信手拈来,也不可能写错,应得分给了40%,让大家兜个底吧。文建国不能免俗。

    文建国显然是误判了行情,考卷交上来之后,居然没有一份考卷可以达到及格水平。文字题就满打满算,给40分吧,仍然没有。因为其他题目竟然是以空白为主。

    文建国偏偏对最后一题没有丝毫兴趣,肯定是千篇一律,味如嚼蜡。这一条题目本来就是送分的。文处长不想看,看了也是浪费时间。

    空白之多和回答错误,花样百出的内容,让文建国感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可悲可叹亦可泣——难怪一开始就有两位年轻女教师眼睛急红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现今的青年教师,不,应该说,现今追求进步的青年教师,更准确地说,现今要求入党的青年教师的政治基本常识竟然匮乏到如此地步?

    比如,问《共产党宣言》的作者是谁?那回答是五花八门,没有一个全对。唯一让人欣慰——如果值得欣慰的话,虽然写错了,但还都是写的共产党的领袖人物,有国内的,有国外的。没有犯下原则性的严重错误——文处长自嘲——幸亏没有,大方向基本正确。问题也许就不算太大了吧。

    比如,默写《国际歌》歌词。有相当多的学员写的是《国歌》歌词。文建国分析,是否可以从另一个角度说,他们平时唱《国歌》的时候,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唱《国歌》?抑或一时紧张,眼睛看花了,看丢了一个字?会不会有同志认为,不会是文处长老眼昏花,多了一个字自己还不知道?还是说,《国际歌》没有丝毫概念,考虑到考卷上空白不好,勉强用《国歌》代替。说不定他文处长也不看内容,不就可以蒙混过关了?

    四十余名学员,除了最后一道文字题,没有一条题目能够全部回答正确。一个学员也没有。呜呼,共产主义在中国,在入党积极分子身上究竟还留有多少印记?文处长不无担忧地想。

    文建国没有勇气把这份考卷给党内同志做。他实在吃不准,做得好吧,你文处长在干什么?做得不好吧,你文处长想干什么?而且那样兴师动众,大动干戈就不是处长的职责范围了,那必须由党委书记发话了。可是今天的考试,他并没有向党委书记汇报。在入党积极分子培训班上,有点小动作,问题不大,在组织处长的职权范围之内。

    在培训班的结业式上,文建国处长自然是一番“训话”,这也是他第一次面对成人,可以称之为“训话”的讲话,反正对象以小青年居多。

    他先表扬了一位女老师,因为《国际歌》她写了三句——可是文建国感觉这表扬充满了讽刺和嘲弄。接着他说:

    “试卷上的题目,如果把最后一条文字题排除在外,没有一个超过20分的。就是说加在一起计算,没有一个及格的。最高分,我也不公布了,公布出来,我第一个难为情,因为我是组织处长。

    请同志们自己考虑,《共产主义ABC》考试不及格,怎么入党?你如果表示不想入党了,我给你们讲的话,就是废话,就是对牛弹琴,是我不适时宜,考试不分对象,讲话不分对象。如果你坚持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那你们看,怎么办?”

    文处长说到这里停下了,一分钟,三分钟?会场上出现一阵令人难堪的冷场。他看到所有的学员都低着脑袋,还有女同志抹眼泪了。

    “今天的考试结果很难看,是你们的责任,也不全是你们的责任(谁的责任呢?我文建国说得清楚吗?当然,还没有轮到是我文建国的责任,这是我上任伊始做的第一件事)。希望同志们好自为之,考虑考虑。”

    文处长说得很慢,声音也不大。说一句,停一句,眼睛还不停地在会场上扫瞄。没有一个“积极分子”好意思与文处长对视。

    他想,是自己的共产主义情结太浓厚了(没有自我标榜的意思),是自己受“文革”影响,太“左”了(绝对不承认);是自己心血来潮,信口开河,是对前任处长党建工作的否定,抑或是想对党建工作进行创新?文建国无法给自己下结论,到底属于哪一类?

    会场里的“积极分子”们大气不敢出一声。都是当老师的,平时学生考不好,且是全班考不好,老师非发火不可。看看文处长,平时也挺儒雅的,不发火,不骂人。此刻他也没有发火,也没有骂人,可他说的话,就是那种骂人不带脏字的话,句句敲在心坎上,敲在榆木脑袋上,让人只恨座位下面没有一个地洞可以钻下去。

    “当然,这事也不能怪你们。”文处长的口吻放缓和了一些说,“这说明我们党建工作的薄弱和淡化,包括社会舆论的大环境和我们党组织的小环境,统统缺乏正确导向。理想、前途、信仰等等,已经不再是‘热词’,甚至在平时为人们所不齿。人们变得更实际更时髦更市侩更庸俗更利己更唯利是图,甚至是更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