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援藏结束祭达瓦(二)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5-17 22:25      字数:2219
    告别之前,文建国将事先写好的内地的地址交给柳院长,请她和索郎县长在方便的时候来家里坐坐,长住,短住,一切听便。

    柳院长拿出一个捆扎得严严实实的小纸盒,关照文建国,这是达瓦的遗物。我的眼泪已经流光了。可能由你保存是最适合的。

    文建国不便打探,知道肯定与自己有关,只有先收下。索郎县长到拉萨开会去了,不能见面。建国说不清,是有幸,还是不幸?临走时,建国主动拥抱了柳院长,两人无声抽泣。这一别,真的不知猴年马月能够再次相见?

    当天晚上,建国打开了达瓦的遗物——五本《达瓦日记》。柳院长交给我,自有她的道理。建国读了个通宵。

    日记是从1976年8月7日(星期六)开始的,是用汉语写的。她在第一篇日记里写道:

    ——今天见到了从江南来的四名援藏老师,那个最年轻的文建国老师温文尔雅,像个大哥哥。他个子挺高,长相端庄,说话得体。为什么我没有这样一位大哥呢?晚上父亲请援藏老师喝酒,我唱了《达瓦卓玛》。已经有好长时间不唱歌了。

    本来已经中断了的日记,怎么今天突然有了继续写日记的冲动?说不清。“恰似东山山上月,轻轻走出最高峰(仓央嘉措)。”呵呵,跟着感觉走吧。不要问为什么。

    1976/9/1星期三——马上要开学了,今天去向援藏老师道别。特别关注到文老师,多看了他一眼,他就露出窘相,特别有趣,特别可爱,特别有意思。怎么跟一个姑娘家讲话,脸就红了呢?

    1977/2/17星期四(除夕)——大雪封路,没有回琼结。学校为我们藏族同学过大年。菜肴很丰富,有人搞来了青稞酒,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载歌载舞。我怎么突然就想到了在琼结过大年的援藏老师,他们也是有家不能归呢。那个文建国文老师还好吗?

    1977/7/31星期日——今天和文老师学了一个词,“得了便宜还卖乖”。他羡慕我工农兵学员的身份,他当年则名落孙山。他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我猜的),我与他会有故事吗?不知道。但他竟然连“仓央嘉措”是谁都不知道,看来我应该多向他宣传普及。既然是来援藏的,就应该多了解了解我们西藏的历史和文化才好。

    1978/7/17星期一(这一天的日记里面夹着一页信笺,打开一看,正是文建国自己的手笔。信笺和她这一本日记本一样,已经泛黄。建国又看到了“达瓦的眼睛”,有些调皮,有些狡黠,还充满着爱意)。

    她在日记中写道——下午去和援藏老师道别,建国(她第一次将文老师写成了建国)用洞箫吹奏了李叔同的《送别》,和他不知道“仓央嘉措”一样,我对李叔同也是一片空白。

    李叔同的《送别》,让我伤感。与建国临别之际,他为什么吹奏这么一首小诗呢?难道他和我一样伤感?真是“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别离多”啊!“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建国,建国,你以后还能再来西藏吗?如果你能再来西藏,我又会怎样呢?不管怎样,我希望能够再见到你,如果我到内地一定会去找你的。

    1978/11/12星期日——今天第一次冒昧给建国写信发信。不知道他回到家乡一切可好?每天都哼唱《送别》,看来我与《送别》是难分难解了。思念的感觉也与日俱增。可是我为什么思念?有结果么?我知道这样不妥,可我无法不去思念!我怎么就不能忘掉他?难道这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可能只是我的“单相思”吧?

    1978/12/11星期一——给建国的第一封信已经一个月了,还没有收到他的回信。昨天在家问柳院长,我的民族那一栏可不可以更改?她问改成什么?我说汉族。她骂我异想天开。其实改与不改,又有什么呢?我又问,援藏教师怎么有那么多的清规戒律?这样不能,那样不能?她说我小孩子家不懂。咳,我已经快20岁了。哼!柳院长你自己,好了疮疤忘了痛。你20岁的时候不已经嫁给我爸爸了?

    ——注:文建国也是够狠心的了,第一封回信拖到第二年年初。他这是有意地冷淡达瓦,在不得不回信的时候才勉强应付,可写起信来,却又流露出真情实感,无法掩饰自己对达瓦的好感,然而他又必须检点,这就让他的信,“心绪万端书两纸,欲封重读意迟迟”了。

    1979/4/2星期一——今天一上班即拿到建国的来信。建国,你也太懒了一点吧?难道男人都应该懒一点的,就像老爸在家,什么事情也不做,一切都由柳院长伺候得好好的。

    你结婚了,不管怎么说,我还得祝福你——其实我是一言难尽呢。知道你上大学了,我更得祝福你。我能理解,你一直为不能上大学而苦恼。现在你终于如愿以偿了。可我等了你四个月才有来信,原本预期可以“白日放歌须纵酒”的感觉没了,有的只是“结尽同心缔尽缘,此生虽短意缠绵(仓央嘉措)”。

    ——注:达瓦日记中为收到建国的信而表现出的怅然若失,在给建国的回信里早已袒露心迹,让建国曾经苦闷过好长时间,但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哪怕给一点说明也好,只有在回信时更加谨慎,逐词逐句推敲,生怕有所闪失。除了谈工作谈学习,谈内地发生的变化以外,绝不涉及个人感情问题,绝不越雷池半步。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规矩。即使是谈到仓央嘉措的情诗,也是就诗谈诗,适可而止。而在达瓦的日记却可以看出她对建国这种处理办法有所不满。

    1980/7/6星期日——最近总有人给我介绍对象,可我总是上不了心。只要看过去一眼,就决定了我的态度,而这看一眼的同时总是出现了建国的形象。是我犯傻么?还是冥冥之中有建国在作祟呢(笑)?没办法。我该恨你,还是该明确地表示我爱你?

    1980/8/17星期日——今天是七夕节,“恨人间、会少离多,万古千秋今夕。”又见了几个男人,或没你高,或没你白,或没你文雅,或没你匀称。不要开口说话,我就判断不如你了。算了吧,我不想再见任何人了。但愿梦中与你相见。“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辛苦作相思(仓央嘉措)。”那么,我的个人问题最终应该如何处理呢?我家的柳院长逼得可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