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文建国西藏支教(三)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4-22 18:07      字数:2251
    等到改革开放的时候,建国曾经琢磨过“富不过三代”这句话,这似乎是中国特有的“千年魔咒”,为什么呢?可能是,也许是,大概是——变化太大太快了。建国也吃不准。至于是什么“变化”,他没有那种理论水平,他说不准,也说不清。那就不说,那是理论研究工作者的事情。

    火车经过三夜两天的长途跋涉到了甘肃柳园,藏友们下车休整一天,并改坐汽车。柳园到拉萨还有1846公里,那时的公路,那时的汽车,唉,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啊!

    柳园是连接甘、青、新、藏四省区的陆路交通枢纽,其实也就是戈壁滩上的一个驿站。文建国和他的藏友们下了火车,就感觉到西部地区的旷野和荒凉。

    天空一碧如洗,阳光很奢侈地笼罩着大地,天高气爽,早晚温差很大,而这时的江南正是一年之中最难过的酷热暑天。

    有人感觉到一个字,就是“爽”;有的人太“爽”了,开始口干舌燥,开始鼻腔流血。于是有人又开始担心,这才到了甘肃,海拔才1800米,万里长征还没有正式起步呢,过几天正式踏上青藏公路,海拔越来越高,那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呢?

    有带队的领导提醒:吃饭不能饱,下车不能跑,睡觉枕头高。那天领导说的时候,大家像听话的孩子,一个个背儿歌似的跟着哼了一遍,很好玩,就记住了。

    在柳园,文建国给晓霞发出一张明信片:付晓霞你好!你的礼物,我照单全收。随后几天我们将顺道参观游览天下闻名的“敦煌石窟”“敦煌壁画”和阳关、玉门关,然后正式踏上青藏公路。等到达目的地以后,再给你写信。致礼!

    明信片投入邮箱,建国想象,晓霞收到明信片的时候,肯定露出会心的微笑,甚至喜形于色。呵呵,“全单照收”。文建国已经被你的似水柔情所淹没,缴械投降了。

    两部大客车从柳园出发,大家一边适应高原生活,一边游览参观敦煌莫高窟和汉长城边陲阳关、玉门关。

    对于莫高窟,大家都是门外汉,至于阳关和玉门关也仅仅是通过比较熟悉的“西出阳关无故人”和“春风不度玉门关”两句古诗知晓的。

    无论是阳关,还是玉门关,登高远眺,精神不得不为之一振。大漠戈壁荒凉寂寞,却也雄伟壮阔,好像自己的胸怀也随之可以雄伟壮阔起来。“劝君更尽一杯酒”“羌笛何须怨杨柳”,那种豪迈苍凉悲壮的恢弘雄放气象,文建国难以想象难以抒怀。

    援藏老师的车队(其实也只有两辆大客车),逐步向南偏西前行。

    从格尔木、昆仑山、再到五道梁。从纬度上说,江南的老师从北纬31°N,北上至北纬40°50′N的柳园,现在则开始向北纬31°N回归。横向则从东经119°,跨越了25°经度,至东经94°。

    记不清车子路上跑了几天了,那天傍晚,有通知说,大家坚持一个晚上,就在车上过夜,连夜冲过“五道梁”,突破唐古拉山口,明天早晨就是云开日出艳阳天了。

    呵,看来今天夜里就是黎明前的黑暗了。听听,还是挺激动人心的,像进军的号角,像胜利的号角。同志们冲啊!攻下城门,打进城去!

    五道梁的海拔,在青藏公路线上不是最高,但综合海拔、地势、空气、土壤、植被等诸多因素,其空气中含氧量却是最低,被认为是青藏线上最困难的地段,视为生命禁区,很容易发生“高反”。故有民谣曰,“到了五道梁,不认爹和娘。”

    人算不如天算。本来援藏老师的车队准备一鼓作气冲过五道梁的,可文建国们坐的这第二辆车,偏偏就在这节骨眼上抛锚了。好的是不远的地方就是兵站,只有先下车到兵站过夜休息了。

    文建国一下车,即开始呕吐,一步一步捱到土坑上,就没有了知觉。他委实想不起来,那天自己是怎么走到兵站,又是如何度过那一夜的?有没有想到父母,有没有想到付晓霞?一无所知,一片空白。

    第二天早晨被叫醒,上车,出发。文建国想想都后怕,对人生,对人的生命有了新的感悟。

    那一夜如果就这么光荣了,算什么呢?青藏线上从此多了一座坟茔,若干年后长满荒草,再过若干年就是戈壁滩上一抔土丘。关键的是还没有为援藏支教作出贡献,还没有为藏汉友好关系的发展添砖加瓦,就这么挂了?

    这是文建国多虑了,后来他知道,这种现象只是身体健康的青年人正常的生理反应而已,属于正常的“高反”,不足挂齿。否则的话,那光荣的人岂不就太多了。

    就在文建国几乎不省人事的当天夜里,有藏友的故事却让人感动着,文建国是在第二天听别人说的,也是听当事人自己吹牛吹的。

    有位周姓体育老师,身体棒棒的,他一路上精神饱满,上下车他帮着别人拎包(多数人怕动),不时地哼唱个《路边的野花不要采》的小调,充满着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

    第二部车子坏了以后,周老师奉命搭乘过路车辆,去追赶跑在前面的第一部车,再偕车返回,两部车子的师傅一起将第二部车子修好。周老师帮着打下手,拿锤子递板手,送茶点烟,忙得不亦乐乎,居然没有丝毫的高原反应。等到车子修好了,两部车子一同进发。

    周老师在六十个藏友里面,一夜成名,名声大噪。

    当天夜里睡在兵站里的文建国们,则一个个像死猪,不知今昔是何年。以后有人到西藏旅游,说怎么苦怎么苦,文建国只是笑笑。我们援藏吃的苦,呵呵,现在的人是受不了的。不过,话又说回头,现在的西藏也没那么苦了。但真正的苦,是高原反应,这又是无法改变的苦,是任何物质条件无法改变的苦。

    以后文建国到西藏旅游,就曾经看到一个大姑娘刚刚下了飞机到了拉萨,躺在宾馆大厅的沙发上肆无忌惮地大声哭叫,我受不了了!我要回去!

    要回去,也得等第二天的飞机啊?你就叫吧,其实越叫越难过,消耗氧气啊。所以呢,不管援藏的同志是怀揣什么目的,仅仅凭这一点——在高原缺氧的环境中,坚持两年工作,所有的援藏人员都可以接受世界上最崇高的敬礼!

    到达目的地以后,文建国算算,从在江州坐上火车算起,到到达援藏的学校,路途上前后一共折腾了29天。援藏24个月,这不已经去掉了二十四分之一了。

    时间说快也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