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受屈辱建国打人(三)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4-12 09:47      字数:2179
    付队长坐在台上,拿出一包“大前门”,他平时一般也抽“勇士”什么的,最多“飞马”。在全体社员大会上掏“大前门”,显然有点炫富拉风的意味了,这说明他遇到了高兴的事,或者就是有事相求了。

    他自己先点上一支,几个和队长关系不错的青壮年前呼后应,大喉咙小嗓子地一边叫着喊着,一边将食指和中指靠在嘴角,示意付队长的“大前门”意思意思。

    付队长故作无可奈何状,把“大前门”一支支地狠狠地砸向台下叫得最响的人,所以“砸”,那是一种不情愿的表示,一支,两支,……十八支。谁叫得响,“大前门”就砸向谁。

    坐在前面的老少爷们,都乐呵呵地被砸到了。付队长这是库存的最后一包“大前门”,真的心痛,他把最后一支留给了自己。其实他坐在台上拿出“大前门”就没有想到要灌回口袋,他要的就是先馋馋别人,吊吊胃口,然后撒杨柳水。台下的人是否被“砸”中并不在乎,他们要的是一种氛围,要的是付队长“与民同乐”的喜庆。

    还有人喊,我们没有!付队长没法,又掏出一包“勇士”一整包地抛了出去。

    开心过了,付队长切入主题。一,二,三(全是老调重弹的废话)。最后一个问题,我先打个招呼,关于知青有没有打人的事情(他既不说打人,也不说没有打人),闹开了,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是吧?老说有什么意思呢?一个骂人,一个打人。这样的事平时我们还少见吗?哪天没有?平时怎么没有人告鸟状?如果你们——他指了指全场——还认我这个队长的话,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要是有人不同意我的意见呢,现在就上台说说清楚。

    有没有?

    没有?

    不要说我不民主噢。好!我再问一遍,有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

    队长说没有,就是没有!

    队长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好!散会!付队长笑笑,很惬意地点燃最后一支“大前门”。

    付队长回家后却与晓霞嘀咕,“今后再有屎屁股,我可不帮你擦了。”

    付晓霞看到了刚才社员大会的全过程,她真的感谢父亲,两包香烟,三五句话,就把事情给摆平了。

    可她嘴上却不让父亲,“人家知青同志离开父母,到我们村子插队,自己的父亲还被人骂,要你是怎么处理?做这点小事还跟我摆功邀赏?我还是不是你女儿了?”

    “你是我女儿吗?你不早就是我姑奶奶了!”父女俩相视一笑。

    关于文建国打人的事,从此烟消云散。

    早有报二嘴的人跑到知青宿舍,如此这般那般一番。本来几个人都在担心,不要真的打出纰漏来了?难怪今天的大会不要我们参加呢,我们还以为把我们打入了另册。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付队长万岁,付队长万万岁!

    第二天,付晓霞在私下里却责怪文建国,小题大做!以后再这样,我可就不管你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她管的结果?文建国自然非常感激付晓霞。想想也后怕,万一打出纰漏来,真的是吃不了兜着走。民事责任,经济赔偿都是小事。上纲上线,说你是阶级报复,那如何了得?戴上一顶现行反革命的帽子批斗?文建国不寒而栗。

    付晓霞已经被苏北农学院“社来社去”农林专业录取。

    一个生产队有两个人可以报名,她就主动报考了“社来社去”,以为可以给文建国腾出一个名额。可是到了公社,到了县里,她这种“让贤”的做法确实是舍己为人了,但根本不知道是为了哪个人?当然不是文建国。她有点后悔。哼哼,早知道如此,我也不报什么倒霉的“社来社去”了。但志愿是自己填写的,木已成舟。

    她当然知道文建国不被大学录取的真正原因,可平时文建国从来没有与她透露过一丁点儿的蛛丝马迹,她也从来没有想过文建国的家庭出身。她也庆幸,幸亏文建国没有告诉我,他家庭出身的问题。如果我知道了,难免不会戴着有色眼镜看人。我现在已经看中他这个人了,家庭不家庭,管他那许多干嘛!

    文建国动手打人,这是第一次,也是他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从来不动粗,连粗话也不曾说过,却动手打人,而且打的居然是县级贫农代表(儿子)?他感到抽嘴巴子的右手疼了好几天,有点大逆不道了。

    他看看自己的右手,真是一只黑手,一只脏手?什么藤结什么瓜,什么阶级说什么话?否也,否也!他坚决地否认自己的手是“黑手”,但也告诫自己,低调再低调,毫无条件,毫无理由的低调。

    政治上解冻以后,他为自己找到理由。他骂我,我打他。且是在再三警告无效的情况下动的手,充其量只是民事纠纷。如此而已,如此而已。今后再也没有人拿“阶级”“阶级斗争”“阶级觉悟”说事儿了。真好!

    文建国羡慕那些被推荐的工农兵学员,称人家为“向阳花木”,视自己为“背阴杂草”。虽然是见不到阳光的杂草,却也要顽强地生长,等待阳光普照大地的日子。就像后来流行的“草根”一说,草根具有强大的生命力和独立性,不少草根代表人物“农奴翻身把歌唱”,唱着唱着就成为风云人物了。

    那一段日子,文建国更加地沉默寡言,想参军不行,想上大学也不行,那就一辈子做个老师?还代课教师?他常常自己问自己。

    当年8月底,全国各地报刊纷纷转载了《人民日报》转载的张铁生的信,文建国又羡慕起“白卷英雄”张铁生。

    人家张铁生比自己还小一岁,交了“白卷”而成了“英雄”,自己则没有遇到成为英雄的机遇,如果遇到了,自己会交白卷,会在白卷上给领导写信吗?可能不会吧。这一假设,文建国自我否定,英雄气短?不,自己压根儿就不是英雄。

    文建国既无勇气,又无才气,只配受窝囊气,只能暗自叹气,也只好服气罢了。他承认,自己不可能成为英雄。

    付晓霞上大学之前的一个月,天天与文建国不期而遇。她希望能够挑明两人的恋爱关系,可令她为难的是,自己充满着对新生活的憧憬,激情荡漾。文建国则是情绪低落,灰头土脸。她开不了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