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受屈辱建國打人(一)
作者︰
笨笨的姥爺 更新︰2020-04-12 09:46 字數︰2260
第一部 第53章
一個人最傷心的事情,莫過于別人拿自己最痛苦的事情開涮。我說不清楚我那次動手打人之前是怎麼考慮的(大腦短路了),反正就是怒火中燒,“是可忍,孰不可忍”吧。後來我時常反省,以“不遷怒,不貳過”來修養自己,讓自己的道德修養不斷完善。
——文建國寫作筆記摘錄
文建國居然打人了。告訴誰,誰也不信。一個溫文爾雅的下放知青怎麼可能打人呢?而且被他打的竟然是貧農代表的兒子?打人無所謂,被打對象的身份是個問題。
付家村四個知青里就數他平時對人最友善,說話最客氣。說另外三人中的某一個動手打人都有可能,唯獨說是文建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但說的人多了,也有人相信了。說,狗急跳牆,兔急蹬鷹,沒什麼奇怪的。那兩天,付家村生產隊的人議論紛紛。
文建國打人確有其事。
那年夏季,大學招收工農兵學員,付曉霞鼓動文建國和她一起報名,本來文建國心里並沒有底氣,但他也實在經不住大學的誘惑,還有付曉霞的蠱惑。何況“5•16”的疑似問題,時間過去也一年多了,似乎沒有什麼不良影響,大隊早已把他推薦到公社初中做了代課老師(其實是付曉霞活動的結果)。
有了付曉霞的攛掇,文建國自然躍躍欲試,作為代課老師,報考師範院校應該說是個優勢,也許行吧?再說,不是“有成份論,不惟成份論”嗎?他甚至下意識地想到,我倒要看看這句話是真,是假?是偏重于第一句話,還是偏重于第二句話?
文建國報名填表,兩個志願,一所大學,一所中專,都是師範類。他知道,其他院校根本沒有可能,他也不想。大哥懷祺當初讀的就是師範專業。
招生發榜,文建國名落孫山。同時他卻听說一個校友,是高干家庭出身,當初下放時找出種種理由逃避下放,下放後又找出種種理由長期逗留在城里的校友,如願以償,被全國重點高校政治系哲學專業錄取。文建國雖然心里本來底氣不足,知道家庭出身的問題多多少少總會有點影響的,但他內心總是十分地不服氣。憑什麼啊?政策上是“推薦”,具體操作的時候卻在憑關系,憑後台,憑家庭出身?
後來文建國知道了葛延生們都是這麼輕而易舉地上了大學時,就見怪不怪了,反而笑自己太幼稚,太不懂社會。他甚至想得更多,為什麼革命者以青年人居多,那是因為他們不諳世事,又充滿著激情和憧憬,一旦他們對社會了解了更多,知道了“不過如此”,其年齡也大了,革命性就將發生動搖,革命意志也就慢慢地衰退。所謂看破紅塵是也。
文建國落榜以後,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也是在幾個插友的慫恿下,還是獨自跑到公社,去找公社政工組甦組長討個說法。
若干年以後,他可笑自己的做法。為什麼自己真的就相信可以秉公推薦?看看那些被推薦上大學的人,特別是能夠推薦到名牌大學的人,有幾個人是沒有家庭背景的?笑話!
青年人踏上社會的第一步,決定著今後的走向,第一步走高了,今後就有可能在高層次上繼續行走,所以有人始終是社會的寵兒。即使後來社會對工農兵學員的評價並不看好,可是它作為一個時代的產物,已經在社會上站穩了腳跟,誰也無法將其打入冷宮。何況後來還有許多在學歷文憑上可以“洗‘黑’”的途徑。時間一長,“工農兵學員”就淡化了,先是改名為“大普”,再後來,“大普”們反正都有了後學歷(更高的學歷)。“大普”不“大普”?多大事兒!
再後來,就學歷文憑而言,文建國也有了新的看法。
小說《圍城》里的“克萊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迪•音帕沃(權力文憑——Diploma in power‘迪普勞碼 音帕沃’)”——“迪•音帕沃”是文建國的首創,其冠名權歸史靜老師所有——是否能得到社會更廣泛認可?建國不抱有希望。但他個人堅持這麼一說。
如果說“克萊登”是“野雞文憑”,是低級的,混吃草糧的賤民混飯吃的手段,是可以人人喊打的假文憑,是一旦揭穿,即一文不名的文憑。比“克萊登”更丑陋,更具有危害性的,則是“迪•音帕沃”。即通過權力獲得文憑,並且利用文憑攫取更大的權力,然後可以獲得更高層次的文憑。權力——文憑——權力,螺旋式上升。
這個文憑的形式不假,絕對有案可稽,它囊括著所有可以稱之為文憑的文憑等級。而它的主人絕對不是賤民,也不是一般的平頭百姓。即使某個具有“迪•音帕沃”的人犯事了,可能會涉及到“迪•音帕沃”的其他人,但也只是此一人此一事,彼一人彼一事,絕對與別人的“迪•音帕沃”無關(文建國很想塑造一個“迪•音帕沃”式的典型人物,但一時還沒有找到適合的素材,只好先點到為止)。
文建國第一次進衙門找領導上訪,局促不安。他在辦公室外徘徊,見了領導說什麼,領導可能會怎麼回答,他一一做好了預案。可等他真的見到了甦組長,卻想不起來剛才自己準備了些什麼。
甦組長獨臂,坐在辦公桌前,用左手寫著什麼。他在解放戰爭南下時,被炮彈炸掉了右臂。文建國今天是第一次見到甦組長,首先肅然起敬,上訪的勇氣先自減少了三分。為了個人的利益,面對老革命,向領導提出質疑,他已經感覺進退兩難了。
“無數革命先烈為了人民的利益犧牲了他們的生命,使我們每個活著的人想起他們就心里難過,難道我們還有什麼個人利益不能犧牲,還有什麼錯誤不能拋棄嗎?”毛主席的教導似乎已在耳邊響。
文建國當時對甦組長“服從國家的需要。”“尊重組織的選擇。”“是金子總會發光的。”的說教不以為然(我都懂),對甦組長矢口不談“有成份論,不惟成份論”頗為不滿。但憑文建國的個性,憑他一個追求美好前途的知青,他只有听的資格,不可能與領導發生爭執。甦組長發話以後,文建國沒有再說一句話。只是一味地感覺憋屈。
以後文建國自己當了領導,也坐過機關,對普通教師上訪,就格外的尊重,格外的同情。誰閑得蛋痛,沒事要找領導要上訪?上訪,那是一種精神上的折磨,心靈上的煎熬,甚至是對人性的摧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