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亚男带孕嫁一鸣(一)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4-01 18:35      字数:2190
    唐朝白居易《琵琶行》中“同是天涯沦落人”一句,不仅仅是描写了诗人和歌女个人的不幸遭遇和幽愁暗恨,而是概括了人世间所有命运坎坷多舛的人,同病相怜,同忧相救的心声,因而成为千古绝唱。

    ——文建国写作笔记摘录

    失去妈妈的李子媛(一岁多)每天哭喊着找妈妈,见到亚男就往她怀里钻。亚男只有陪着她掉泪。再望望李一鸣,一个大男人家几乎已经是一个小老头,头发苍白,腰弯背驼,萎靡不振。

    尤亚男不知道他们怎么生活下去,其实她在想,自己的生活怎么继续?想到伤心之处,眼泪就控制不了了,一个劲地往下掉。李一鸣见她这个样子,意识到自己毕竟还是个男人,反过来又安慰她。

    大队的代课教师,尤亚男是坚决不干了。李一鸣问她为什么,她没有说任何理由,说不去就不去了。再问,她竟然斩钉截铁地骂了一句粗话,“去他妈的巴子!谁爱去,谁去!”李一鸣就不好再问了。

    尤亚男白天带子媛玩,晚上哄着她睡,讲故事给她听,等她睡着了,才回到自己屋里。半夜里常常又被子媛哭闹得不忍心,她就又过去。小子媛一见到她就破涕为笑,就要她抱,然后就在她的安抚下,躺在她的怀里,平静地入睡了。

    这一来二去,尤亚男提出干脆让子媛跟着自己睡吧,免得天天夜晚来回折腾。李一鸣没有明确表态。

    双方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有责任,有麻烦,有亲情,还有……。还有什么呢?李一鸣没有多想,尤亚男也没有多想。用当时流行的最高指示一言以蔽之,“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还有什么需要多说什么么?

    日子在艰难却又平静的时光里一天天捱着。

    三个人在一个锅里吃饭,子媛一口一个干妈,她每叫一声,亚男必应声而答,生怕冷落了没娘的孩子。子媛见干妈回答得快,回答得亲切,有时会故意连叫三声干妈,干妈也是接连答应三声,子媛就咯咯地欢笑。

    一时间,李家大院里又有了欢声笑语。小孩子记性短,个把月下来,子媛已经难得提起妈妈了。她已经习惯白天黑夜都跟着干妈了。

    袁方是无法回避的话题,这个话题虽然令人伤感酸楚,可尤亚男希望多了解一点,算起来袁方也是知青的前辈了。办完丧事,李一鸣家徒四壁。袁方勤俭持家仅有的一点积蓄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话头是从袁方的父母谈起的。袁方不幸离世,她的父母没有出面,那是一对行走已经极为困难的老年夫妇,父亲“老右”的帽子还戴着,母亲在清理阶级队伍运动中又被以“国民党残渣余孽”的身份开除了公职,而且当年他们没有同意女儿与李一鸣的婚事。只有袁方的大哥来了,代表全家来送她最后一程。

    李一鸣还讲了他和袁方的恩爱。在讲述的过程中,李一鸣的情绪得以好转,或平静或高兴,但总的来说,还是被幸福环绕着。他幸福往事的叙述,一旦停顿了下来,仿佛又回到了现实,面对袁方已经不在了的现实,又不得不唉声叹气。

    李一鸣拿出袁方平时经常翻阅的几本书,说袁方很满意当代课老师的职业。不说人民教师崇高的历史使命的大道理,起码对子媛的成长是有帮助的。她的愿望就是培养子媛好好读书,将来正经八百地读个师范,当一名有编制的人民教师,吃皇粮,不要像我们这样不“师”不“农”的。尤亚男也认为当老师蛮好,可是她现在不能表示认同,只是笑笑,是苦笑。

    李一鸣打开一包捆扎得方方正正的包裹,说这是袁方留给女儿唯一的遗产了。一本杨沫的《青春之歌》,一本《陶行知的故事》,一本马卡连柯的《教育诗》,和一本由李一呜与袁方合作的《<教育诗>精彩片断摘抄》,还有一张苏联电影《乡村女教师》的海报。

    太可惜了,三本书,尤亚男只读过《青春之歌》,如果自己还在教师岗位上,就可以把三本书和摘抄一起借用了。也许是联想到了自己,尤亚男一阵恶心,有了要呕吐的感觉。她努力下咽,狠狠地抑制住喉咙里有东西向上冒的感觉。

    大概是三天前开始的,早晨起床的时候,她四肢乏力,稍不留神就头晕。小子媛自从跟着她睡觉以后,乖巧得很,每天夜里把一次尿尿,并不需要她多烦多少神。偶尔尤亚男做恶梦,惊醒之后,看看惹人心痛的子媛,将她搂进怀里也就重新入睡了。她没有感觉到自己有什么异常。

    又是一个星期下来了,三个人正在吃晚饭,尤亚男看到刚刚学会自己吃饭的子媛一边吃饭,一边顽皮。爸爸管她,她就扮鬼脸,还拿着调羹四处指指戳戳的,稀饭的汤水撒得到处都是。

    这要在平时,尤亚男会故意唬个脸,再放下自己的碗筷,喂她两口,也就过去了。今天,肯定有哪根神经搭错了,她突然就把刚刚端上手的饭碗往桌子上一笃,碗里的稀饭汤水四溢。她的火气才刚刚发出,子媛已经吓得哇哇大哭了。孩子没有见过这阵势。

    尤亚男却是一阵痉挛,胃酸上涌,她赶紧三步并两步跑了出去,不停地干呕,却没有什么食物出来。

    尤亚男蹲在外面,冷汗直冒,胃里还有东西不停地往上泛。

    子媛跑出来,抱着亚男哭着说,妈妈,你不要走。妈妈,不要走。李一鸣跟在后面也出来了。

    尤亚男转身一把抱住子媛,紧紧搂在怀里,轻轻地在她头上抚摸着,说,子媛,你不错,是妈妈不好。是妈妈不舒服,你原谅妈妈。

    她抬头看看李一鸣,突然意识到情急之下,怎么子媛改口了,我也改口了?她的脸上腾起了红云,心里胃里也舒坦了些许。

    李一鸣则是满脸的疑惑,最近已经多次发现尤亚男生理现象的异常。他大着胆子摸了摸尤亚男的额头,并不发烧,心里却更加沉重起来。如此一来,她不是有大毛病,就是……?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都不敢想象后果,那都是要人命的后果。

    尤亚男额头被李一鸣一摸,感觉到他手上的温暖,生理上的不适好像又减轻了许多。她抱起子媛,亲热地说,子媛乖,我们回去吃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