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建国文革被逍遥(一)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3-07 19:35      字数:2193
    面对着铺天盖地的红色,我给自己的定位是“灰色”。这一定位持续了十年有余。灰色是被打入“另册”之后的无奈,我不喜欢,但我也曾在“灰色”里自得其乐。若干年以后,可以不再“灰色”的时候,我却无法走出“灰色”之阴影。     ——文建国写作笔记摘录

    “灰色”之于文建国,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文建国自我分析,当初迫切要求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而又不能如愿的时候,“灰色”就开始弥漫了,并最终成为他的主色调,成为他身份的标志。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打地洞。”这是自然生态,可一旦“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的“对联”演绎成社会现象时,人还是人吗?可在“文革”之初,它却红极一时。

    虽说有正统的理论否认将这一自然现象运用到社会生活中,但“英雄”依然是“英雄”,是可以祖传的。而反对这一说教的人,往往又是没有资格说话。强行说话,是要打板子的。“混蛋”遇罗克因撰写《出身论》反对这一“对联”,而被“专政”了。

    这是后话了,当时的文建国有想法,没理论。他只是有一种灰溜溜的感觉,或者是被动地接受了“灰色”而已。

    文建国曾经分析自己,属于疤痕体质类的属性。这俗话说,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当所谓的阶级、阶级斗争学术已经不再是社会的主导地位,人们已经不再以阶级、阶级斗争划线的时候,他仍然被一种无形的无情的精神枷锁桎梏着。是个性使然,抑或时代悲剧?时代悲剧彻底结束了没有,不知道,可他已经习惯了自卑自律自制。

    “文革”中,中国人派性十足,到处山头林立,各种各样或时髦或古怪或新奇的组织牌号,不可胜数,罗列出来,绝对可以与现在的网民起的名号PK,但总起来说,就是造反派、保守派、逍遥派三大类。正如毛泽东同志所说,“凡是有人群的地方,都有左中右。”“党外有党,党内有派。”一如美国有鹰派和鸽派,台湾有蓝营和绿营。我们党内曾经有过“白区派”和“苏区派”一说,等等。

    是“文革”遗风,还是历来如此?如今虽然不再有什么公开的派别,公开的旗号了,但是跟人之风仍然盛行。跟对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说大点,有这个党、那个派;小而言之,有同学圈子、老乡圈子,还有有着共同利害关系的死党圈子,比如一起下过乡的,一起嫖过娼的,一起蹲过铁窗的等等。

    造反派不能骂,“革命无罪,造反有理”。保皇派也不能骂,人家自认为是造反派(政治上的相互攻击除外)。当时有歌谣诅咒逍遥派:“逍遥派,死得快,死了不得板板盖。”呵呵,跟小把戏办家家差不多,闹着玩呢。但人死了没有一块板子盖盖,那是很凄凉的。

    中国人向来讲究寿终正寝。老百姓平时骂人去死的话,有路倒儿、炮子儿,同样去死,但死也有“好死”和“恶死”之分。可见这“逍遥派”其实也不得人心呢。不对,也许“逍遥派”仅仅是一个个个体而已,它所谓的派其实没有形成党派之派,没有形成气候,所以骂就骂了,没有一个组织形式可以对抗。你是乌合之众,活该!

    无论是造反派,还是保皇派,都希望所谓的“逍遥派”能够归降到自己一派,否则你们不得好死呢。可事实上逍遥派并没有死得快,而是那些造反派或保皇派的头面人物鲜有善终的。倒是“逍遥派”这一特殊群体里的成员,能够在十年动乱中“逍遥复逍遥”了。

    金庸的《天龙八部》中,介绍“逍遥派”是一个神秘门派,其武学浩如烟海,博大精深,而又身形潇洒,飘逸绝伦,“乘天地之正,御六气之辩,以游于无穷,是为逍遥。”另外,“逍遥游”还是庄子哲学思想的一个重要方面,它阐述无所依凭的主张,追求精神世界的绝对自由。

    “文革”中的“逍遥派”起初是指所有群众组织都不参加而游离于运动之外的人。后来,随着运动的深入,“逍遥派”变为对运动不再如初期那样关注和积极参与的所有人的泛称。他们一般不会受到“打击——迫害”,但会受到“冲击”——要他们对事件表态,是反对“革命路线”,还是拥护“革命路线”;是站在革命的一边,还是站在反革命的一边;某人是否是走资本主义的当权派等等。“表态”不合意者,常常受到强其表态者的“批评教育”,当时虽然有些灰头土脸,一般却不会受到“武斗”的骚扰,而在整个运动中得以“明哲保身”。

    夏衍同志在文化大革命之后,根据清代一首《剃头歌》改写的《整人歌》所云:“闻道人须整,而今尽整人。有人皆可整,不整不成人。人自由他整,人还是我人。试看整人者,人亦整其人。”

    文建国认为无论是《剃头歌》,还是《整人歌》,唱得都太复杂。社会生活犹如大自然,有风有雨有晴有阴有水有火有天空有大地,万物相连相克,从而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

    其实,最简单的就是——剪刀、布、石头。剪刀剪布;布包石头;石头砸剪刀。这是三岁的娃娃到尚未痴呆的老人都懂的游戏规则。

    如果要显示自己有点学问,玩得稍许复杂一点的,那有歌谣曰:“癞痢(扛)——洋枪(打)——老虎(吃)——小孩(捉)——公鸡(啄)——蜜蜂(刺)——癞痢”。

    虽然其主体数量上增加了一倍,但因为比较形象,朗朗上口,且多为孩子喜闻乐见。六十多年了文建国还记得。

    想想看自然世界的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有谁能够说,谁是绝对的赢家?社会生活一如大自然原生态生物链,一旦掉了链子,事情就麻烦了。情况就是这个情况,跟小把戏玩的游戏一样。这好像就是文建国对社会认识的基本的人生哲学。这也造就了他在“文革”之初,谨小慎微,貌似沉淀,游离于主旋律之外。

    其实文建国的逍遥是被逍遥,是他生存的表面形式,并非真的就是与世无争、逍遥自在之人。他常常激情荡漾,像少先队员一样,“时刻准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