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尤启天寓言惹祸(三)
作者:笨笨的姥爷      更新:2020-02-25 13:17      字数:2263
    又是几个年头过去了,这个城市的各行各业都有了一定的改观。骅骝深居简出,养尊处优,就是家乡来的乡亲们也被悟实花言巧语婉转地挡了回去,见不到骅骝,而悟实的周围却有了越来越多的猴子、狐狸、鸡子和猪们。

    牧羊犬因为好管闲事,经常“犯上”,用悟实的话来说,就是目中无人,于是由最高长官批准,把牧羊犬贬谪到边远的小城做芝麻官去了。

    骅骝长期住在宫殿里总感到缺少点什么,一天,它没有和悟实打招呼就悄悄地独自出来溜达了。牧羊犬却不知在什么时候不声不响地出现在它的身后。牧羊犬浑身破旧不堪,一条腿上还绑着绷带,可是眉宇间仍然充满着一股正气,充满着一种不屈不挠的精神。

    在路上它遇到了从家乡远道而来的一头老牦牛,它上前亲热地打招呼,可是老牦牛不理睬它,说它不是骅骝。它看看自己,羞赧地低下头。

    正在这时,一匹斑马走了过来,它若有所指地说:“刻鹄不成尚类鹜;画虎不成反类狗。”它也不再看骅骝一眼,昂首而过。

    骅骝赶紧尾随上老牦牛,它恳请老牦牛:“拉兄弟一把!”

    老牦牛这才语重心长地说:“乡亲们派你出来,指望你干一番大事业,哪知道你自己都变成这个样子了。”停了一会儿,老牦牛面带怒色指指站在不远处的牧羊犬说,“你只顾自己享清福,你看看牧羊犬现在怎样了?”

    牧羊犬一颠一跛地蹦到骅骝面前,压抑着感情,缓缓地说:“听说我是反对你,反对这座城市的头号罪犯,所以我的腿被打断了是咎由自取。你……你已经被一群小人谄媚奉承得昏头涨脑了。”老牦牛插进来说:“你早已忘记了你的父老兄弟了!”

    骅骝痛苦地流下眼泪,它的鼻子里喘着粗气,口腔里吐着白沫,前蹄在泥土地上扒着,蹬着。

    正在这个时候悟实带着一群猴子、鸡子和猪找来了。悟实用一条胳膊搂住骅骝的腿,一只手在骅骝的屁股上抚摸着,露出心痛的样子说:“啊呀呀!谁带你出来的呀?看看,你身上弄成这个样子了。走吧,走吧,我送你回去,今天我亲自代你洗澡。”

    骅骝像避瘟疫似地猛地跳开,它狠狠地盯住悟实。

    悟实吓得眼镜掉在地上,猴子、鸡子和猪们战战兢兢地望着骅骝,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骅骝满面通红,颈项上的鬃毛根根竖起,它对准悟实扎扎实实地甩起一脚,把它踢得跌跌爬爬,屁滚尿流。

    骅骝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滚你的蛋吧!不要拍我的屁股!”然后长啸一声,在那群猴子、鸡子、猪们身上践踏而去,向着一条宽广的道衢驰骋而去。

    骅骝在大道上奔驰着。远远看见斑马正在前方,它很想一口气就追赶上去,可是它的身体毕竟不如从前了。路上尽是坎坎坷坷的,有几次它几乎要摔倒了。骅骝停下来,心中有难言的苦闷。它想暴跳,它想嘶啸,它想号哭。

    而前方的大道上悠悠地飘过来斑马的声音,“骅骝兄弟,现在是顶风,再说你已经好多年没有这样跑过了,而且你身上还有多种疾病,应该先治疗休养。”“goodbye!”

    骅骝不听这话犹可,一听到斑马的劝告,身上顿时难过得无法忍受,它四肢乏力,它痛苦地卧下身子,默默地流着泪。

    “怎么啦,没有勇气了?”不知什么时候老牦牛和牧羊犬赶上来了,老牦牛亲切地抚摸着骅骝的头问。

    骅骝惭愧万分,它扑在老牦牛的怀里,放声大哭。

    老牦牛等它哭了会儿,从背上取下两个包袱,打开一个,亲热地说:“骅骝,你看这是什么?”

    “药!”骅骝大叫一声,欣喜若狂。

    老牦牛又打开一个,问:“这是什么?”

    骅骝蓦地目瞪眦裂,脊梁上的鬃毛竖起,一下子蹦了起来。

    老牦牛赶紧捂住了包袱说:“这个猴头是牧羊犬帮我割下的,你好好保存起来,永远记住这个教训吧!”

    “亡羊补牢,犹未为晚。”牧羊犬意味深长地说。

    骅骝在老牦牛的调理下,不久就康复了。它浑身上下又是一片赤红的鬃毛。

    一天,老牦牛又送它上路了。骅骝昂首挺胸,目光炯炯,眺望着远方。牧羊犬也抖擞了一下精神,紧紧地和骅骝站在了一起。

    亲爱的朋友,你相信吗?骅骝一定能够追上斑马的。

    尤亚男平铺直叙,一口气讲完了父亲写的寓言故事。可以看出,她已经把这篇故事娴熟于心了,里面引用的一些典故,她还特地作了解释。凭尤亚男的学历,她不一定懂,看来她是作了点研究的。如果推敲推敲,并加以修饰,是一篇很不错的寓言故事,特别是其寓意。

    文建国没有多言,他想的是,回过头来看,当时的的确确可以算得上一篇“右派”言论,那么明天,后天呢?当然他没有说出来。显然这个时候是不宜讨论引申出来的话题的。文建国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可以得到讲述者的完全信任。

    尤亚男继续讲着她父亲的故事。

    尤启天那天在办公室将这篇文章一气呵成,午饭也没有来得及吃。下午脱稿后,他坐在办公室一边朗读,一边修改,还主动征求同事们的意见。多数同事为他叫好!他自得,自信,也很自傲,自豪。他认为经过修改润饰,将引经据典的地方再查核、注释,就大功告成了。

    就是这篇还没有来得及最后定稿的手稿,第二天早上竟然不翼而飞了。

    尤启天真的说不清,是放在办公室的,还是带回家的?他大大咧咧地没有当回事,以为是被自己塞到哪儿了,慢慢找,总会出来的。实在找不到,也无所谓啦。像这样的文稿,只要来了灵感,一个晚上写一篇是不成问题的。

    哪知道,在第三天下午全系全体教职员工大会上,系总支书记在主席台上宣讲了一通反右的伟大意义和大好形势之后,突然亮出了尤启天的手稿,十几页的稿纸,哗啦哗啦地直响。

    系总支书记已经以此为依据,把尤启天作为学院的“一号右派”,呈报给了院党委,院党委同意立案查处。

    大会没有结束,尤启天就被宣布隔离审查,并立即由学校保卫处带离会场。

    尤启天厄运临头,当天晚上就没有允许回家,不久被送往劳改农场。

    系总支部也就此成为全校反右运动的先进集体,系总支书记不久就被提拔到其他大学任副书记去了。院党委的个别领导也藉此推波助澜,顺利地完成了本单位反右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