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冬天，我扛著鋤頭來到了郊野，

    鋤頭挖下，居然挖出了草根，白嫩嫩的草根。

    我把草根重新埋入土中。

    不用施肥，因為土壤本來肥沃。

    不用澆水，因為土壤本來滋潤。

    立春過後，我又來到了郊野，

    來到那個埋著白嫩嫩草根的地方。

    我蹲下身子注意看地面，

    發現地面的表層有些異樣︰

    平整的地面有了一些裂縫，不太顯眼的裂縫。

    我用小棍子沿著小裂縫輕輕挖開表層，

    居然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小生命的秘密，

    一個小拳頭狀的白嫩嫩的小生命在向上伸展！

    出于對小生命的愛惜，我重新把小裂縫填平。

    又過了一些時日，我又來到了那個地方，

    那個潛藏著小生命的地方。

    我一下激動起來︰地面上遍布著拳頭狀的小生命，

    嫩嫩的，鵝黃色的，

    有的高一些有的矮一些。

    我大聲呼喚︰草根發芽了！草根發芽了！

    又過了幾天，我又來到那個地方，那個上一次發現草根嫩芽的地方。

    我一下驚呆了︰

    小生命的生長是如此之快，

    就這麼短短的幾天，

    拳頭狀的嫩芽全都向上伸展開來，

    嫩嫩的葉片在微風中輕輕抖動，在陽光下閃著綠色的光，

    地面上雖然還談不上一片綠油油，

    但是已經充滿著生機。

    于是我開始歌唱︰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

    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從不寂寞從不煩惱

    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

    春風啊春風你把我吹綠

    陽光啊陽光你把我照耀

    河流啊山川你哺育了我

    大地啊母親把我緊緊擁抱

    ……”

    我又背誦起魯迅先生的《野草》題詞︰

    “生命的泥委棄在地面上，不生喬木，只生野草，這是我的罪過。

    野草，根本不深，花葉不美，然而吸取露，吸取水，吸取陳死人的血和肉，各

    各奪取它的生存。當生存時，還是將遭踐踏，將遭刪刈，直至于死亡而朽腐。

    但我坦然，欣然。我將大笑，我將歌唱。

    我自愛我的野草，但我憎惡這以野草作裝飾的地面。”

    忽然，我的思路又轉向思索︰

    離離原上草一歲一枯榮，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原來秘密就在這里，

    小草的無窮生命力，

    全在它埋在地下的草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