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被逼离开秦国
作者:刘万里      更新:2019-06-24 20:43      字数:5622
    转眼几年过去了,秦惠文王的身体日渐差了,整天头部感觉昏昏沉沉,四肢乏力,小腿浮肿,吃不下饭。这些年来,天下也发生了不少大事 :嬴疾攻取魏国的焦,在韩国的岸门击败韩军,斩首万级,韩将犀首逃走 ;同年,封公子通于蜀 ;燕王哙让国于其相子之,燕国大乱 ;秦惠文王与魏王会于临晋 ;嬴疾攻打赵国,虏赵将庄 ;魏章攻楚国的丹阳,虏楚将屈丐,斩首八万 ;楚国围韩国的雍氏,嬴疾帮助韩国攻打齐,又帮助魏攻燕国。

    公元前 313 年,秦惠文王遣张仪赴楚,阴行反间计,诱使楚国绝齐国。然后又设计激怒楚怀王,诱使楚国冒险出兵攻秦。

    秦军在丹阳大败楚军,得楚地汉中,取地六百里,设置汉中郡,解除了楚国对秦国和巴蜀的威胁。楚国从此一蹶不振。

    就这样,秦国的关中、汉中、巴蜀连成一片,秦国对六国形成了居高临下的压迫形势。

    同时,秦国伐取义渠二十五城,在西北地区占有了大片的优良牧场。秦国又派使臣公孙衍欺骗齐国和魏国,和它们联合攻打赵国,打算破坏合纵联盟。

    齐、魏攻打赵国,赵王就责备了苏秦。苏秦很害怕,便请求出使燕国,发誓一定报复齐国。

    苏秦离开赵国以后,合纵盟约便瓦解了。这样秦惠文王不但在军事上取得了胜利,扩大了疆域,而且针对犀首并相六国、发动东方诸国合纵攻秦的形势,采用了张仪的连横之策,实行分化瓦解、各个击破的策略,打退了六国的进攻,取得了政治外交上的胜利,为后来秦王嬴政扫灭六国创造了有利条件。

    公元前 311 年,秦惠文王嬴驷病逝于咸阳宫,年仅 43 岁。

    谁来继承王位呢?惠文后魏纾想让儿子嬴荡继承王位。文武大臣意见不统一。太子嬴荡身强体壮,勇武好战,喜好跟人比角力,属于有勇之人。次子赢壮秉性也跟他哥哥嬴荡十分相似。嬴稷有勇有谋,文质彬彬,但他是芈八子的儿子,又在燕国做人质,让他继承王位历来又没有这个规矩。嬴显和嬴悝更不用说了。惠文后怕夜长梦多,找来大臣匆匆商议,让太子嬴荡以大王的身份给秦惠文王出殡。大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好同意。

    秦惠文王出殡这天,嬴荡以大王的身份出现。芈八子心里明白,嬴荡继承王位基本已成了事实。嬴荡成了秦王,他的母后魏纾还不把尾巴翘上天?魏纾今后不会让她过上安宁的日子了。

    果然嬴荡很快登基,正式继承了王位,改秦国号为武王,所以人们也称他为秦武王。

    一朝天子一朝臣,秦惠文王一死,公孙衍回来了,与嬴疾、甘茂、公孙奭等人一起商量,想把受宠的张仪挤走。只要张仪在,他们就没有出头之日。其实早在嬴荡身为太子时就不喜欢张仪。

    等到他继承王位后,很多大臣在他面前指责张仪,说他为人不讲信用、反复无常,靠出卖自己的国家谋图国君的恩宠,如果大王再任用他,恐怕会被天下人所耻笑等等。所以嬴荡将张仪、魏章等驱逐至魏国。

    嬴荡新任命了一批大臣,如甘茂为左丞相、嬴疾(樗里疾)为右丞相等等。

    秦武王身强体壮,勇力超人,重武好战,常以斗力为乐。凡是勇力过人者,他都提拔为将,置于身边。乌获和任鄙以勇猛力大闻名,秦武王就破例提拔他们为将,给予其高官厚禄。齐国人孟贲,力大无穷,勇冠海岱,陆行不怕虎狼,水行不避蛟龙,一人同时可制服两头野牛。

    听说秦武王重用天下勇士,孟贲西赴咸阳面见秦武王,被任用为将,与乌获、任鄙享受一样的待遇。

    嬴荡登基后,韩、魏、齐、楚、越怀着不同的目的来祝贺武王嬴荡即位为新的秦王。

    嬴荡亲自接见越国使者,与越国达成了夹击楚国的密约,以此制楚。越国在勾践灭吴后成为东南大国,国力强盛,此时是仅次于楚国的第二大国。楚、越水土相接,人文相近,彼此以为害,一直都在谋划消灭对方。武王荡重齐使,示秦、齐夹击韩魏之形,以此绝韩魏趁武王新立攻秦妄想。

    武王嬴荡使叔公嬴疾与韩使欢娱,叙秦韩之好,以此羁縻韩国。嬴疾的母亲,韩女也。武王后乃魏女,是秦惠王与魏襄王结盟时定下的姻亲。

    此时,齐国孟尝君为齐相,压迫魏国。魏国权衡利弊,在秦齐之间左右摇摆。武王亲自与魏襄王在临晋相会,稳住魏国。

    通过一系列紧张的外交活动,武王嬴荡稳住了周边邻国,使其不能趁秦新君初立图秦。武王在稳定周边邻国后,开始着手解决秦中央的魏籍权臣问题。

    嬴荡忙得焦头烂额,好在有左右丞相甘茂和嬴疾为他出谋划策。

    王宫忙得不可开交,后宫里也很忙。

    巴巫云刺杀秦惠文王嬴驷没能成功,王后魏纾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说芈戎是巴巫云的同伙。她还派人暗中打听,说芈戎杀了秦兵,暗中帮助巴图尔,又放了巴巫云。

    她把这一切都告诉给了秦惠文王,想趁机打压芈八子。秦惠文王派人去抓芈戎,芈戎早已不知踪迹。那时张仪还没离开秦国,空口无凭。秦惠文王找来张仪相问,张仪对芈八子和魏淼有感恩之心,要不是他们引荐,他在秦国也不会有今天的权高位重。他对芈戎表扬了一番,还说当时好多士兵有目共睹,是芈戎一剑刺在巴王的腿上,控制住了巴王,他怎么会是巴巫云的同伙呢?司马错也证实张仪所说属实。

    王后再提芈戎的事时,秦惠文王就制止了她的谈话,意思此事已过去了,不要再提了。

    如今,秦惠文王死了,她的儿子继承了王位,她的心里非常得意,一直在寻找机会和理由把芈八子赶走,把她的亲人一个个赶走。

    秦惠文王嬴驷走后,芈八子心里非常伤心。秦惠文王十九岁即位,以宗室多怨,诛杀卫鞅。

    公元前 325 年改“公”称“王”,并改元为更元元年,成为秦国第一王。

    秦惠文王当政期间,北扫义渠,西平巴蜀,东出函谷,南下商於,为秦统一中国打下坚实基础。嬴驷慧眼识珠、任贤用能、甄拔人才,这是嬴驷取得重大政绩的关键。他不仅重用嬴华、异母弟嬴疾等秦人,也重用了大量的外籍能臣,诸如公孙衍、张仪、甘茂、魏章、司马错等人。

    如果嬴驷不能识人善任,不能不拘一格地重用人才良将,是绝对不会取得重大政绩的,也许他绝对不会彪炳史册。如今嬴稷在燕国做人质,嬴显和嬴悝还小,魏淼和魏冉虽然从蜀侯回来了,向寿也从巴郡回来了,但嬴荡即位后,他们不被重用,官职也降了。她听说安阳王蜀泮勾结蜀相陈庄叛秦,发动兵变,杀死蜀侯公子通。

    儿子被杀,秦惠文王非常震惊和生气,立即派司马错领命带着魏淼、魏冉和向寿南下去协助平定蜀乱,杀了陈庄。安阳王蜀泮命大逃跑了。她不由得为他们性命担忧起来,她知道下一步也许就该轮到她了。她知道魏纾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连夜雨终于停了,天晴了,芈八子连续几天都窝在屋里,感觉身上都长霉了。新来的丫鬟水儿陪她来到院子里透透气。突然院子里传来了哭声,芈八子走过去一看,嬴悝被公子雍和公子壮按在地上,拳打脚踢。

    水儿过去想把公子雍和公子壮拉开,公子壮一把推开水儿,大声说 :“滚开!我哥哥是大王,小心我弄死你。”水儿吓得不敢动了,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芈八子看着自己的小儿子头上在流血,再不制止将会出人命。她走了过去,想把公子壮拉开。公子壮使劲一推,芈八子一个趔趄,差点撞在墙上。公子雍继续打着嬴悝,芈八子冲了过去,给了公子雍一个巴掌。

    “打人了。”翠儿故意大喊大叫。

    翠儿冲过来,她想打芈八子。嬴荡当了秦王,他母后魏纾自然成了太后,狗仗人势,翠儿胆子无形中也大了,想在魏纾面前邀功。就在她刚举起巴掌时,芈八子抢先一步,一巴掌扇在翠儿的脸上。翠儿转了一个圈才站住,水儿站在一边发愣。

    “狗奴才,滚!”芈八子大声喊道,“你们以后再敢欺负嬴悝,我打断你们的腿。”

    翠儿赶紧牵着公子雍和公子壮走了。

    翠儿在主子魏纾面汇报了公子雍和公子壮被打的经过,还添盐加醋了不少,说芈八子骂她不是个东西,仗着儿子是大王,耀武扬威,还说要打断公子雍和公子壮的腿。

    魏纾一听,火冒三丈,便要去找芈八子理论和对质。翠儿心里有点发虚,她劝阻道 :“太后,芈八子这人蛮不讲理,跟她计较,伤了身子不值,还不如我们想办法把她赶出秦国。”

    魏纾一听觉得有道理,就去找儿子秦武王嬴荡。魏纾痛哭流涕地来到王宫,嬴荡问 :“母后,是谁惹你生气了?”

    魏纾说 :“还有谁,芈八子她殴打公子雍和公子壮不说,还辱骂我。儿啊,你一定要为我出出气。”

    嬴荡说 :“我现在烦心事够多的了,身体欠佳,巴蜀在叛乱,韩、魏、赵、楚已在虎视眈眈盯着我,你就不要给我添乱了吧。”

    魏纾哭得更厉害,说 :“就凭她辱骂太后这一件事,就可以治她死罪。我白养了你这个儿子。你母后被人欺负,你不管不问,传出去不让天下人耻笑?”

    嬴荡叹了一口气说 :“这事你看着办吧,不要做得太过分就行了。”

    魏纾有了这句话,兴高采烈地走了。

    一会儿,苟訾带着几个士卫把芈八子押进了牢房。牢房又阴暗又潮湿,里面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放我出去,我犯了什么罪?”芈八子大喊大叫。

    苟訾得意地说 :“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反省吧,别大喊大叫的,没人理你的。”

    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

    夜晚来临,芈八子躺在潮湿的牢房里的草上,感觉非常寒冷,草也是湿的,好像有人提前故意在草里泼了水,不时有老鼠在她面前跑来跑去。

    有一只肥硕的老鼠不怕人,瞪着眼睛望着芈八子。她吓得大喊大叫,整晚都不敢闭上眼睛。如此折腾几晚上,再加上又饿着肚子,她神经衰弱,彻底崩溃,一下病倒了。

    苟訾发现芈八子没有大喊大叫,送的发霉的馒头也没吃,打开门一看,芈八子躺在地上人事不知,浑身发着烧。他立即把情况汇报给了魏纾。

    魏纾恨不得芈八子立即死去,但如果芈八子死了,她又不好向秦武王嬴荡交代,传出去对她声誉也不好。她让小翠把太医令李醯叫来,李醯是她的心腹。魏纾说 :“太医令,我拜托你一件事,芈八子如今生病了,你在药上做点手脚,让她死得天衣无缝,就说她是暴病而亡,这样外人知道跟我们也没关系。”

    李醯说 :“你让我弄死她,我担心万一传出去,我恐怕就无法在王宫里待了。”

    “有太后我在,你怕什么?”魏纾不高兴地说。

    李醯左右看了看,小声说 :“太后,我倒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快讲。”

    “扁鹊不是到了秦国吗?干脆让他给芈八子看病,然后在他开的处方药中,我们调包,换上各种毒药,让他身败名裂。”李醯心里非常嫉妒扁鹊。

    扁鹊原名叫秦越人,因为他医术高超,被认为是神医,所以当时的人们借用了上古神话黄帝时神医“扁鹊”的名号来称呼他,如此一来大家反而忘了他的原名,都叫他神医扁鹊。

    扁鹊少时学医于长桑君,尽得其医术禁方,擅长各科,有丰富的医疗实践经验,反对巫术治病,总结前人经验,创立望、闻、问、切的四诊法。当时,扁鹊的切脉技术高超,名扬天下,连蔡桓公和魏文王都请他看过病。

    扁鹊看病行医有“六不治”原则 :一是依仗权势、骄横跋扈的人不治 ;二是贪图钱财、不顾性命者不治 ;三是暴饮暴食、饮食无常者不治 ;四是病深不早求医者不治 ;五是身体虚弱不能服药者不治 ;六是相信巫术、不相信医道者不治。他遍游各地行医,擅长各科,在赵国为“带下医”(妇科),至周国为“耳目痹医”(五官科),入秦国则为“小儿医”(儿科),著有《内经》和《外经》。

    “我懂你的意思!”魏纾笑着说。

    “谢谢太后。”其实李醯是有私心的,他跟扁鹊都学医于长桑君,算是同门师兄弟。

    李醯决定除掉扁鹊这个心腹之患。前几天秦武王嬴荡患病,召请扁鹊前来医治。李醯和一班太医赶忙出来劝阻,说大王的病处在耳朵之前、眼睛之下,这样的病状扁鹊未必能除,万一出了差错,将使大王耳不聪、目不明。扁鹊听了气得把治病用的砭石一摔,对嬴荡说 :“大王同我商量好了除病,却又允许一班蠢人从中捣乱,假使你也这样来治理国政,那你一举就会亡国 !”

    嬴荡听了只好让扁鹊治病。结果李醯长期治不好的病,到了扁鹊手里,顿时化险为夷。嬴荡大喜,想封扁鹊为太医令。

    李醯知道后,担心扁鹊日后超过自己,便在武王面前极力阻挠,称扁鹊不过是“草莽游医”。

    嬴荡半信半疑,但并没有打消重用扁鹊的念头。

    “快去把扁鹊请来。”魏纾说。

    一会儿,扁鹊来了,向魏纾行了大礼。魏纾指了指躺在木板上的芈八子说 :“神医,看看她还有没有救啊?”

    李醯故意说 :“扁鹊连虢国死去的太子都能救活,一个小女人岂能难倒神医?”

    魏纾好奇地问 :“你真能把死人救活?”

    扁鹊说 :“那次我路过虢国,见到那里的百姓都在进行祈福消灾的仪式。我就问是谁病了。宫中术士说,太子死了已有半日了。我问明了详细情况,认为太子患的只是一种突然昏倒不省人事的‘尸厥’症,鼻息微弱,像死去一样,便亲去察看诊治。我让弟子磨研针石,刺百会穴,又做了药力能入体五分的熨药,用八减方的药混合使用之后,太子竟然坐了起来,和常人无异。我继续调补阴阳,两天以后,太子就完全恢复了健康。我哪能救活死人?只不过能把应当活的人治愈罢了。”

    扁鹊开始给芈八子切脉,然后取出银针扎穴位,一会儿芈八子睁开眼醒了。扁鹊开始询问病情。芈八子欲言又止。扁鹊示意李醯和魏纾离开。

    魏纾离开了后,李醯说 :“神医,你怕我偷师学医吗?我正想请教呢!”

    扁鹊简单问了几句,然后开了处方,让李醯按照处方去熬药。

    李醯匆匆熬了药,端着黑乎乎的药递给芈八子。芈八子端起药正要喝时,扁鹊说 :“慢。”

    他把芈八子手中的碗端了过来,闻了闻,手抖动了一下,碗掉在地上碎了。扁鹊说 :“不好意思,不小心掉在地上了。”扁鹊转身就走了。

    李醯心里暗暗责备扁鹊坏了他的好事,更坚定了要除掉扁鹊这个心腹之患的想法。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给魏纾,魏纾默许了,让苟訾去找两个刺客,准备刺杀扁鹊,顺便得到《内经》和《外经》这两部书。

    李醯去找扁鹊,想从扁鹊嘴里套一些信息,好制定下一步计划。

    但扁鹊早已走了,离开了秦国。

    扁鹊从那碗药里,什么都明白了,他知道如果不离开秦国,自己凶多吉少。李醯怕扁鹊代替了他当太医令,加上当着嬴荡的面跟李醯闹僵了,李醯会记恨在心的,说不定李醯还会派人来刺杀他。好在扁鹊有先见之明,如果晚走一步,真的就会死在李醯手下。

    经过这件事后,芈八子仿佛一下子成熟多了,说话办事谨慎多了,生怕有什么把柄落在魏纾手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每天压抑地生活着,心里非常痛苦,她知道自己是魏纾案板上的一条鱼,只要魏纾不开心,随时就会被宰杀。

    与其这样每天痛苦地生活,还不如离开 ;与其被魏纾赶走,还不如自己主动提出来。

    “我想离开秦国。”芈八子主动向魏纾提出。

    “在秦国不是好好的吗?干吗要离开呢?”魏纾假惺惺地说。

    “我想去燕国看稷儿,我想陪陪他。”

    “也好。”

    第二天一早,芈八子独自一人悄悄离开了咸阳宫。她回头一望,泪水涟涟,此去一别,也许再也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