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小春告诉莲儿姑娘和伙计，原来，这条街的流浪人员，都住在田义墓区。那里的大哥，叫五大三粗。虽然五大三粗人脾气不好，还经常收弟兄们的黑钱。但是，在他的带领下，这些流浪汉倒也能有个安身的地方，挣点填肚子的小钱儿，倒也安生。

    前两日，不知从哪来了一位大汉，仗着自己力气大，把他们在墓地的歇脚地占了不说，来了就向领头人挑衅，那五大三粗不想在兄弟面前丢了面子，和他单挑，谁知道被打得几天动不了窝，之后，这大汉便成了这里的大哥。

    要说对范小春这些流浪汉来说，就是混口饭吃，谁来做这个大哥，也不是要紧事儿，毕竟以前的大哥对他们也是呼来喝去，一个不满意就踢两脚。可是，这大汉除了让他们把每天辛苦挣来的额钱要上交一半不说，钱交得少的话，还要挨打，甚至强逼着几个年纪小的出去偷鸡摸狗。

    今天，一个小兄弟病了好几天，没有交份钱，这大汉竟然下令不许他吃饭，还把他拖到外面，不准他睡在墓地。

    这下，范小春实在看不下去了，于是就站出来为这位兄弟说话。

    不想，那大汉就来了这么一出，把墓地前的一个石碑拖了过来，故意给范小春难堪。

    听完范小春的诉说，两位伙计不由唏嘘。但凡是有些出路，谁会去那墓地安家。在那里安家的，都是衣不遮体，饭不填口的可怜人。那大汉竟然打起这些可怜人的主意，真是太可恶了，活该他挨怂。

    “可是，范兄，你这瘦弱的身子骨，如何得来了这把子力气？”

    只见那范小春又神秘地嘿嘿两声，不回答伙计的问题，反而是询问他们去哪里。两位伙计一人提着几兜子，打眼一看便是从外面刚采购回来。那范小春二话不说，双手抢过伙计手中的兜子，一个人，便将这几兜东西提了起来，一直讲莲儿姑娘和伙计送回客栈。

    客栈的伙计们见是范小春一人提着东西将莲儿姑娘送回了客栈，纷纷瞠目结舌道：

    范小春啊范小春，真真是麻雀飞上枝头成了凤凰，小乞丐翻身成了大力士。一时间，众人纷纷对他刮目相看。

    “小春,你这浑身是劲儿的,小心哪天被日本人抓了壮丁,到钢厂去卖命。”

    伙计这句话一出口，立即引来周遭一众人等的哄笑。

    只见范小春听罢，眼睛向上翻愣翻愣，双手掸了掸身上的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老子有的是劲儿，才不怕那些鬼子呢，要是敢来咱们村，下场就和它一样。”

    说罢，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拿在手里使劲捏了几下，硕大一块石头，在范小春手掌的揉搓下，竟然慢慢变成粉末，从手指缝中泄了出来。

    乖乖，人群中又发出一声惊呼。看来，这范小春这把子力气，还真不是盖的。

    众人哄散着离去，只留下莲儿姑娘和两位伙计。方才，伙计的话倒是提醒了范小春，如今，虽然是有把子力气了。

    但是，日本人的真枪实弹面前，也不过是血肉之躯。这树大招风，方才，那位大汉被范小人赶跑，谁知道他会不会跑到日本人那告密说这条街上有个大力士。

    万一真是那样，若真是被日本人抓到钢厂去卖命，也不是范小春所想。别看范小春天天寄居在墓地里，可天天从这往来的客商嘴里，也能听出个有关当今局势的一二三。

    他范小春，虽然是一介乞丐，没有文化，但也知道不能做亡国奴的道理。再加上之前从王国庆嘴里，早就得知日本人对待工厂工人的种种行径。

    虽然有了这把子力气，他范小春也是宁可继续窝在这蓦地里，也不愿意去帮助娜些日本鬼子锻造钢铁，去残害自己的同胞的。

    可是，如今他范小春已经成了出头鸟，就方才那一幕，怕是很快就会被传扬出去，想再继续躲在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想到这里，那范小人心一横，跺了跺脚，冲莲儿说：

    “莲掌柜的，能不能帮我给三爷那美言几句，让我下窑吧，我也想和国庆大哥一样，与其被日本鬼子抓了壮丁，还不如给自己人卖命。”

    见范小春的态度诚恳，表情严肃，煞有其事的样子，莲儿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

    “下窑矿，你以为是那么好干的？”

    “好干也好，不好干也罢，都比被日本人抓壮丁要好。”

    见范小春是认真的，莲儿也认真起来。

    “好，等我见到三爷，和他说声。”

    “哎，真是菩萨奶奶！”

    那范小春见莲儿应允了他的请求，高兴得不仅一蹦三丈高，还挥起拳头捶了身后的墙壁一下，顿时，墙上凹出一个大坑，墙皮稀稀索索地直往下掉，吓得两位伙计连忙向后躲闪。

    后来，在莲儿的引荐下，范小春果真去了煤矿，和王国庆成为了工友。至此，范小春这一身大力气也算有了用武之地。

    自古，这里便流传着一句话：烧不尽的西山煤。

    每日里，天还未亮，便有那大大小小的卖煤的商号，有的牵着骆驼，有的拉着马车，在煤窑前等候，之后，再经过那条古道，和往来的客商一同在城门等候，城门一开，驼铃叮咚，拉煤的，拉丝绸的一起向内城涌去，好一番盛景。

    这煤窑里挖出的煤，是要送到东西南北城的城门外，卖给那些成立的大小煤铺。那会烧的都是煤球。

    刚进入煤矿，王国庆便手把手教范小春摇煤球。只见王国庆先将煤末和黄土按照比例调和好，之后，对着地面审视良久，选取了一块较为平坦的地面，在上面轻轻地撒上一层薄薄的细煤面，再将和好的稀煤平坦在撒满煤面的平地上，用剁子剁成长宽各一寸的方形的块状煤，经过一天的风吹之后，用铲子铲进一个底下有花盆倒扣着的荆条筛子里，不听地左右前后滚动着，不一会儿，方形的煤块就变成了圆圆的煤球了。

    这些煤球，会通过煤铺的送煤工，装进柳条筐，送到住户家中，也就完成了供应的过程。

    范小春跟着王国庆摇了几天煤球，觉得自己不是干这细活儿的料，仗着自己力气大，提出要下窑挖煤。

    不想，却被王国庆呵斥一番。此时的王国庆，已经是这煤矿中的一位班长，稍稍有点小权力，只见王国庆等着一双铜铃般的大眼睛冲范小春吼道：

    “才来几天，就想下窑，不要命了。”

    被他这么一喝，范小春也不敢做声了，觉得自己这浑身的劲儿也没地方使，天天在这悠着劲儿筛着煤球，简直就是英雄无用武之地，越想越觉得心里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