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姊妹結拜
作者︰田園      更新︰2019-06-27 19:24      字數︰10733
    第二天早晨,海青和夫人剛剛為小和田敏子洗漱完畢,就接門軍報告,說是大哥在扶余結識的女俠一枝花在粉蓮、翠柳的陪同下,今聞夫人與大哥成親,現要親臨門下為大哥和夫人賀喜。

    海青听後微微一怔,急對夫人道︰“此乃江南女俠一枝花。此人俠肝義膽,與日偽有不共戴天之恨。還望夫人善待這位江南女俠!

    夫人會意,微微點了點頭。海青忙攜夫人之手親自出門相迎。

    只見三位女俠與先前更是不同。滿身都是紅裝打扮,緊身利落,更顯英姿颯爽。

    夫人急忙拉緊姑娘們的手,將三個扶進內室,在一臨時打做的長條凳子上坐定,端茶倒水畢,又拿出一些諸如瓜子、糖球之類的喜慶小食品勸三位慢用。寒暄過後,一枝花示意伴隨自己而來的兩個美女將給大哥和夫人帶來的兩件賀喜禮品奉上。夫人將禮物接在手里,慢慢打開,卻原來是兩款刺繡。一款繡的是鴛鴦戲水,另一款則是麒麟送子。夫人原系北京大學畢業,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將兩塊刺繡平鋪在床上,細細端詳了半天,見兩塊刺繡上的麒麟和鴛鴦栩栩如生,惟妙惟肖,不由大吃一驚。遂抬頭對三位女子道︰“此乃江南名繡甦繡也,在北方可算是稀世之寶,不知三位小姐從何處所得?”

    哪知一枝花听夫人發問,臉上竟在瞬間泛起一絲紅潤。接著就輕輕地目視了海青一眼。夫人會意,便示意海青暫時離開這里一會兒。海青早已知悉,和姑娘們客套了幾句後,便找借口離開了臥室。一枝花這才打開了話匣子,對夫人道︰“這兩幅甦繡是我留在身邊的兩幅早年得意之作,只是鬼差神使始終只差一點點沒有完工。三天前我等听說抗日英雄海青司令要與來自江南的才女劉淑嫻成婚,都道大哥海青不愧是上天魁星下界,果真有好福氣。于是我就將兩幅尚未完工的甦繡拿了出來,三個晝夜不停,終于在今早將刺繡完成。不但了卻了我等一樁心願,見夫人也好有個見面禮。”

    夫人道︰“此等名繡非名門和高雅之人不可兼得,您等是從何處學來的高藝?夫人實在是佩服!”

    一枝花道︰“我等此次來這里,一是來給夫人和大哥賀喜,另外還有一事,不知是否當講?”

    “妹妹但說無妨。”

    “那就恕我直言。夫人可能過去听海青大哥說過,賤妾一枝花原本也是江南扶余人。早就聞夫人父女二人乃江南名吏名女,今天能認識夫人也算是我等高攀。不過小妹雖不才,也在江湖上闖蕩過一回,深明江湖大義。夫人方才問起甦繡,那其實是妹妹最痛苦和傷心的一件事,夫人如不嫌棄我等,欲與夫人結為姊妹,我就可以推心置腹,傾述衷腸,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姑娘說哪里話,能結識三位也算是我三生有幸。自今日為始我等就是親姐妹。”

    說完,夫人劉淑嫻便在一張桌子上擺起香案。姐妹四人面南背北,叩拜了蒼天。論年齡夫人最大,為姊,依次是一枝花,陪同一枝花的兩個美女名粉蓮和翠柳年齡最小依次為妹。拜畢,夫人急將三個新結識的妹妹輕輕扶起,哪知就在這一暫短瞬間,一枝花竟抱著姐姐劉淑嫻放聲痛哭,粉蓮和翠柳也都頃刻間淚流滿面。又過了一會,一枝花才哽咽著對夫人道︰“‘敞亮的地方拴駿馬,知心的朋友說實話。’你既是我的姐姐那我就要和你推心置腹。”接著,一枝花就斷斷續續地向夫人講述了自己一段心酸的往事。

    一枝花告訴姐姐,我等一年多來,都在江南江北四處奔波尋找一個人,名叫李天龍,報號“老二哥”的人。最近才知,那李天龍已投奔了海青大哥,在這之前就已將老二哥易名,改號為一只雞。據說這次沒有隨大哥來江北,被大哥留在了扶余駐守大本營。也算是大哥對他的信任,我不日還要回江南找他,不殺了此等孽障難消我心頭之恨。接著一枝花便向姐姐講述了她與一只雞在情感上一段鮮為人知的糾葛和仇恨。

    我家祖居扶余四馬架,老爸原是挑八股繩(貨郎擔子)的,姓白名希德,小妹賤名白雪瑩。後移居到扶余縣城開了一爿小商號。我小時候最想讀書,特別是听滿城傳聞姐姐考入北京大學後,心里更是求知若渴。我也曾多次祈求爸爸把我送扶余女子師範去讀書,但每次都因交不起學費無功而返。後來有一甦州來的女掌櫃開了一家刺繡店鋪。為找一個美女裝點門面,便通過爸爸邀我去當了一名學徒工兼作門鋪店員。我因失去了讀書機會,便開始起早貪黑拼命向老板學習刺繡技藝。老板教得精心,我學得用心,店鋪也經營得好,在扶余縣城很快就打開了局面。俗話說“時來鐵也生光,運退黃金失色。”就在掌櫃的不斷給我加勞金的時候,我一生最倒霉的時運也悄悄開始了。

    在我最忙碌的日子里,經常見一個濃眉大眼、膀闊三停,叫李天龍的人,隔三差五就去掌櫃那里打點一番。有一次我甚至看見他把沉甸甸的一包大洋送給了掌櫃的,掌櫃也是樂呵呵地笑納了。其實我當時並不知道他的來意,後听掌櫃說,他是看中姑娘那幅尚在刺繡中的鴛鴦戲水,並要出大價錢來買。掌櫃和他要價是一百塊現大洋,他毫不猶豫第二天就交來五十塊大洋定金,還說此舉就是為來看看白雪瑩的手藝。

    我後來向人打听李天龍的身世,方知他不過是一個在地主家耪青的伙計。據說有一年,那家地主花高價雇一個打頭的,那家伙不但有力氣,且有一手好活計。老地主給了他兩倍以上的勞金,每天還好酒好肉地供他,這家伙每天起五更爬半夜帶領耪青的出工鏟地。有的伙計因跟不上被扣了工錢,有的干脆就被累得扛著鋤頭回了家,一春八夏的活兒全都白干,分文未得。李天龍看得明白,也記在了心里。為了幫助伙計們爭口氣,便偷跑到伙房里吃了二十多個大豆包子,到地里就和那打頭的拼了起來。三里多地的長壟一個上午鏟了十多根兒,李天龍始終壓著那打頭的半個鋤杠,那打頭的又氣又急,累得吐了好幾口鮮血,中午就向地主交了差。地主無奈,只好求李天龍接那打頭的。哪知李天龍就把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東家也想去找個別人接替,呵呵!有李天龍在,哪個敢挑這個大梁?老地主無奈,只好用雙倍的工錢苦苦哀求,李天龍才勉強答應了下來。雙份的工錢得了,打頭的也當上了,可就是不出活。老地主納悶兒,偷跑到地里去查看,天哪!見伙計們有的在地頭下“五道”,有的玩“憋死牛”。李天龍沒玩兒是真,倒是在草窠子里睡得正香。東家氣不過,要扣他們一年的工錢。眾伙計們都害了怕,惟李天龍不在乎。不是說不給爺工錢嗎?爺不要了,這沒工錢的活卻好干了,他帶領伙計們就開始鏟開了莊稼苗,一 地的青苗不一會就被鏟個溜溜光。東家見事兒不諧,只好又哀求李天龍,答應不再扣發工錢。李天龍這才停了手。到年關算賬,東家耍賴又要扣他和眾伙計半年的勞金。李天龍也不計較,拿起一把火鐮就去點谷垛,說是要放火把場院燒掉一半,就算是把工錢拉平了。地主管家被嚇得連拖帶拽好說歹說才把李天龍哄了回來,東家再也不敢和這位滾刀肉提扣工錢的事兒了,只好把雙方工錢如數結清。

    李天龍自打有了錢後,就一天一趟去甦繡店,在和老板娘閑聊的同時,也抽空與白雪瑩沒話逗話地聊上幾句。這樣一來二去就與白雪瑩有些混熟了。雙方雖都各揣各的心思,只是沒人點破,都假裝蒙在鼓里。

    一天,李天龍終于耐不住性子,又偷跑進了甦繡店,經一番言來語去、沒話找話的挑逗後,竟大著膽子出手猛握了一下白雪瑩的玉手。那白雪瑩雖很快就將手抽了回去,但對李天龍地粗野不但沒給予怪罪,反而對他嫣然一笑。只此一下就把那李天龍美得神魂顛倒了。

    都說美人地笑,尤其是未出閣的美人一笑價值千金。其實美人地笑反而是禍水,是不可以隨便亂笑地。你不信?晴雯一笑就撕壞了幾把扇子,楊貴妃一笑累死了好幾匹馱荔枝的快馬,秋香一笑竟瘋魔了一個唐伯虎,最可恨的是褒姒地一笑,不僅要了周幽王的老命,還斷送了西周三百五十年的江山。

    雖然在白雪瑩笑後,有一件事情終于使兩個人打破了僵局,成了貼心朋友。但也同時預示著他們一生最不幸的一段命運即將開始。

    這一年,適逢偽滿洲國成立,在扶余縣設立了一個偽滿警察局。局里有一個小警察,姓王名蘭心。此人雖長得眉清目秀,卻心腸壞透。極善用軟硬兼施或信誓旦旦等手段勾搭靚女。有那等心存僥幸的美女一旦入套,就成了他的玩物。這家伙玩女人不但不信守諾言,更可恨的是玩罷就將那痴心女子一腳踢開,他卻是提了褲子不認髒,鐵公雞一毛不拔。一些不甘心吃啞巴虧的女人咽不下這口氣,去找他算賬,這人依仗自己是偽滿警察,在民女面前橫踢馬槽,啃腦袋賊硬,啃屁股賊臭。但凡那些想和他作對的男女,“囫圇”回去的極少。時間一長百姓們就送給了他一個綽號“王爛心”。這一天他听人說甦繡店里有一美女,呵呵,色鬼哪能錯過這個機會,于是他便以買甦繡為名來到了甦繡店,和老板寒暄一會兒,接著便開始兩眼傳情,言來語去地對白雪瑩實施言語挑逗。哪知白雪瑩早知此人的“美名”,想你王蘭心雖有一副漂亮的軀體,但在白雪瑩的感知里卻是“野狼進村屯,家家都閉門,雖然沒咬人,日前壞了名”。不但不願意和他交談,甚至連他呼出的濁氣都感到腥臭無比。所以但凡王蘭心每次來到此店,白雪瑩都會左躲右藏或找岔子離開。這樣幾番下來,就把那王蘭心搞得徒費其功,左右不得其手。想一位堂堂的偽滿警察如此被人玩弄,真乃是“王八鑽灶坑,憋氣帶窩火”,于是他就開始算計怎樣出狠招對白雪瑩暗下毒手。

    機會終于來了。

    這一天,刺繡店老板去城內索債,讓白雪瑩一個人在家看護門面。王蘭心聞訊大喜,立即找了幾個心腹流氓去店鋪挑逗白雪瑩,王蘭心則以保護民女為名假裝來此訓斥流氓,哪知白雪瑩非但不領情,反欲將其趕出店外。眼見損招妙計未靈,王蘭心不由大怒,在幾個流氓的幫助下,竟在店鋪里對白雪瑩動起手來。那白雪瑩雖奮力反抗,但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一個弱女子怎能經得起好幾個流氓大漢的撕扯,漸漸地就沒了力氣。就在白雪瑩的外衣被層層扯下,胴體和隱私羞處逐步外露,王蘭心即將得逞之時,就見店鋪外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一個人來。

    你道來者是誰,原來就是那位來此意欲和白雪瑩私會的李天龍。今見意中情人竟遭毒手,不由大怒,乒乒乓乓地便使開了拳腳,幾個流氓歹徒平日只會仗勢欺人,哪里懂什麼武功,頃刻間便被打得鬼哭狼嚎抱頭鼠竄。王蘭心見事不諧,急忙掏出手槍,說時遲那時快,就見李天龍一個窩心腳帶著風聲直奔王蘭心的軟肋,王蘭心急忙閃身,手里的雞腿擼子就被李天龍一腳踢飛。李天龍隨即一個通天炮就把那王蘭心打得鼻眼流血。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再說也怕警察與人爭民女挨揍這事兒泄露出去,被外人知道了好說不好听,壞了小警察的名聲,便也尾隨幾個流氓一溜煙似地跑回了警察局,從此與李天龍結仇。

    眼見偽警察和流氓逃走,李天龍急忙把渾身顫抖,面無人色的白雪瑩扶上床。此時也顧不得什麼男女有別,先是幫助白雪瑩穿上多處撕破的內衣,又去附近飯店要了一碗湯面給喘息剛定的白雪瑩慢慢地喂食。過了好長一段時間白雪瑩才漸漸緩過神來。透過長長的睫毛,一雙溫情脈脈的淚眼望著李天龍那魁梧的身軀、剛毅的臉龐和剛剛打斗後留下的仍在汩汩流血的傷口,感激之情頓時油然而生。只見她伸展雙臂,一下就摟住了李天龍的脖子,接著就順勢倒在了他的懷里……過了好一會兒,情緒穩定的雪瑩才哽咽著說道︰“天龍哥,不是你今天救下我,我可能早就遭了毒手……我也知道我倆其實早就有情,只是你我中間隔著的那層窗戶紙始終沒人幫助捅開。今天既然你已經救下我,那我就大膽告訴你吧,我以後的身和心都屬于你的了!”話還未說完,兩人就又一次及緊緊地依偎在了一起……

    自那日起,李天龍便開始對白雪瑩更加關愛有加,全身心呵護,大有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之感。

    其實人世間的事情原本就十分復雜。人們常說︰擒住女人是一種藝術,守住她,則是一種事業。李天龍有幸擒住了白雪瑩,但有能力守得住美人嗎?

    且說扶余警察局成立後,被偽滿洲國任命的偽局長姓侯。此人接任後,在扶余縣吃喝嫖賭、勒大脖子無惡不作,又加之長了一身蛇皮,百姓暗中送給他一個綽號叫“猴扒皮”。一天,他听小警察王蘭心說,扶余城里有一個甦繡店,店里的女店員艷麗無比。局長大人若想獲得此女並不難,只是有一個叫李天龍的惡棍晝夜惦記她。他提醒侯局長對這家伙必須要格外小心。

    騷貓聞到了魚腥氣,猴扒皮哪能放過這個機會,抽空找了個借口,帶著那位小警察就來到了甦繡店。初見白雪瑩,就把那猴扒皮驚得兩眼發直,嘴巴張得大大地半晌也合不攏……

    “天哪,來到這世界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漂亮的美人!……”

    你看那猴扒皮一改過去走街串巷時的凶神惡煞,開始滿臉堆笑地和姑娘搭訕起來︰

    “呀!我的娘,是誰家姑娘刺得如此好的甦繡?一幅多少錢呀?”

    這邊吃驚不小的女掌櫃一邊忙不迭地給猴扒皮讓座端茶,一邊回答道︰“此甦繡一幅100塊大洋,已經有了主,賣給了東大十街的李天龍了。侯局長想買也不要緊,就等下一幅吧,等姑娘繡好後我就親自給局長送去,什麼錢不錢的。局長大人能看中我的刺繡,是小店的福氣”。

    “不……不!這幅我先要了,他李天龍算個什麼東西,他不是花一百塊大洋嗎?我出二百,明天就打發小警察送來。那李天龍膽敢起屁,奶奶的,就給他安個‘反滿抗日’的罪名抓到警察局去,坐‘老虎凳’、抽‘霸王鞭’、灌辣椒水,保管一天就老實。”猴扒皮說完就頭也不回地走了,第二天果然打發小警察給送來了二百塊現大洋。女掌櫃心里害怕還不敢不接,接過來又怕那滾刀肉李天龍不肯罷休。心里就像是十五個吊桶打水,整日七上八下地坐臥不寧。

    這次猴扒皮算是講究,交完了買甦繡的定錢後,又令小警察找到了白希德開的那爿小雜貨店,親自帶去了500塊大洋,見了白希德也未兜圈子,就直言說自己看中了他的女兒白雪瑩,這點大洋不成敬意,算是給白家的頭茬訂婚禮。

    想這白老兒一生走南闖北,風里來雨里去福沒享著半點,苦卻吃過無數。既怕官,也怕“胡子”(土匪)。听說警察局長看中了自己的女兒,先是吃了一驚;听侯局長一番客套後,簡直是受寵若驚;再看那五百塊白花花的大洋,天哪!一個見人就矮三分的窮光蛋,一輩子都低三下四的賤骨頭,一下子竟有了這麼多的錢。小廟里的神仙哪受得了這般香火?頓覺眼花繚亂,目瞪口呆,半晌也沒說出一句話來……

    猴扒皮客套了一番後,臨走時留下一句話,與雪瑩姑娘五日內成親。白希德滿口答應,把那猴扒皮送出足有二里地方回。

    昔日的扶余縣城,民間曾流傳過這樣一首歌謠,“媒妁殷勤說始終,孟姬愛嫁富家翁。有緣千里能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白希德既然同意把女兒許配給了警察局長,那李天龍與白雪瑩自然就都是無緣的人了唄。

    由于那侯扒皮怕惹麻煩,與白希德的交易都是暗箱操作,消息始終未外泄,所以白、李兩個人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尤其是自那日白雪瑩虎口得救後,對李天龍感激不盡,兩個推心置腹情感日重。卻不知警察局長猴扒皮已與雪瑩爹達成了協議,這就把個李天龍弄成了“剃頭匠的挑子一頭熱”。

    再說那甦繡鋪的女掌櫃自接了猴扒皮的定金後,就知自己在扶余城已不能久留,便開始暗中打點,把一些細軟之物打成包裹都偷偷運走。臨走之前還給姑娘留下一句話,“我有點兒私事出去幾天,你幫著我先照料一下店鋪和門面。我觀侯局長可能近日要來娶你,到時你就把門關了,等我回來時再開業。說完就“涼鍋貼大餅子——溜了”。

    雪瑩初听此言,就如青天一聲霹靂,頓被驚得目瞪口呆。她剛想跑出去把此事告訴李天龍,兩人好一起遠走高飛,哪知還未出門,就听一陣鼓樂聲傳來,見白希德在幾個小警察的攙扶下,揚眉吐氣地走進了店鋪。接著白希德就將把雪瑩許配給侯局長的事兒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白雪瑩。雪瑩剛想告訴老爸自己如今已經有了意中情人和央求老爸向侯扒皮退婚時,幾個如狼似虎的小警察不容分說就把雪瑩拉上大轎。在雪瑩的哭喊聲中,幾個侍女連拉帶扯就把她那身舊衣服扒掉,換上了一身的紅妝。在侯扒皮家的大院子里,幾個侍女把頭頂紅蓋頭哭哭啼啼的白雪瑩生拉硬拽,強行與侯扒皮拜堂成了親,接著就推了進洞房。隨後又來了兩個侍女大丫和二丫開始晝夜隨身,把個白雪瑩看護得大門不能出,二門不得邁,開始過上了衣食無愁,但卻沒有人身自由的日子。在入洞房後的前幾天,白雪瑩一直是淚水漣漣,茶米不進。她雖然幾次想逃脫和尋死,但都被防範森嚴的家人看護的特緊而不得其手。她也曾試圖暗備一把剪刀,在神不知鬼不覺時殺死侯扒皮,可大丫、二丫和自己晝夜相伴,形影不離,不要說對棍棒鐵器之類的物品嚴加管制,就連自己的腰帶和腿帶等一類物品都在倆侍女的嚴格管控之內……

    自打白雪瑩入洞房那一刻開始,侯扒皮就急得搓腳撓心,但怕出意外,始終沒敢與雪瑩過招。這樣過了幾天後,雪瑩的情緒終于稍稍有了一些好轉,不但喝了兩杯茶,還吃了兩名侍女為她精心制作的蓮子粥。也是在這一天,在兩名侍女的勸說下,急不可耐的侯扒皮終于大著膽子赤裸裸地趴在了白雪瑩身上,完成了夢寐以求的一件“大業”……

    夫妻是做了,但在白雪瑩看來卻怎麼也找不到與李天龍摟抱時的感覺,不管那侯扒皮趴在自己身上怎樣地哼哼唧唧,也不管他怎樣嘴口交加殷勤百倍,她眼前閃現的還只是李天龍那魁梧的身材和剛毅的笑臉。她知道自己的心已經冷了,因為在她看來,那趴在自己身上的警察局長無非就是一具行尸走肉,自己也不過是供他發泄的玩物。既然找不到人生“最高境界”時的感覺,她覺得自己也只不過是一具活著的僵尸……但轉念又一想,自己的這一步婚姻終究還是有老爸之命,是警察局長明媒正娶的,既然“生米已經做成了熟飯”,看來只好應了那句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吧,白雪瑩開始變得麻木了。

    由于白雪瑩是在神不知鬼不覺中被推上大轎地,湊巧李天龍那幾天有事,對這里發生的一切都全然不知,才使那脾氣暴烈如火的他免去了一場大禍。

    這一天,李天龍閑著沒事兒又到刺繡店里來溜達,見店鋪大門緊鎖,細一打听才知雪瑩姑娘與猴扒皮成了親,店鋪掌櫃幾天前就已不知去向。不由吃了一驚。自思雪瑩被娶,掌櫃走人,我用血汗換來的五十塊光洋朝誰要去,莫不是應了那句俗語“人財兩空”。你看他還不死心,總覺得那女掌櫃不是欺心之人。也許是改換了門面吧。于是他便五街三巷地串了起來。哪知一連五、六天也未見女掌櫃半個人影。

    李天龍終于開始心涼了……

    “日她娘的,‘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大江大河過了多少,今在小河流溝子里反倒翻了船,被他媽小泥鰍給掃了眼!”李天龍越想越氣,便來到一家兄弟酒樓,見那小酒樓的門面上掛了一副對聯,上聯是︰東不管西不管酒管,下聯是窮也罷富也罷喝吧。橫批是︰就這滋味。奶奶的,這對聯好似就是對著老子我來的,李天龍心亂,找了一個偏座,點了兩個小菜,要了兩壺燒酒,便獨自一人喝起悶酒來。一壺就還沒喝完,就見門口又進來一個漢子,李天龍沒太在意,那漢子卻認識他,大大咧咧地就伸出了兩只大手,嘴里還喊著︰

    “哎呀!不是李天龍嗎?怎麼一個人在這里,來來!大哥陪你喝兩盅!”說著就在李天龍的側面打斜坐下了。

    李天龍看了半天才想起來,此人原是自己的一個同鄉,姓洪名奎。听人說他早年出去闖江湖,發了一筆小財。後又參加了東北軍,當了連長,今兒個不知怎麼跑到這兒來了。

    落座後,听洪奎自我介紹,才知他是因不願隨張學良入關去打內戰,半路開了小差。剛剛輾轉回到老家還未找到事兒干。

    李天龍又點了幾個菜,加了兩壺燒酒,二人就對飲閑聊了起來。喝著喝著,還是洪奎先點破了主題︰

    “自古道︰‘入門休問榮枯事,觀看容顏便得知’,我觀老弟臉面氣色不佳,是否有什麼心事或者難事,但說不妨,看大哥能不能幫你什麼忙?”

    “唉!甭提了,最近點兒低倒霉透了!”接著李天龍就把自己近日破財丟人,最後鬧成個兩手攥空拳,人財兩空之事,從根到稍全都告訴了洪奎。末了,李天龍又嘆了口氣,繼續說道︰“雖都說‘姻緣本是前生定,不是姻緣不強求’,可我每天晚上一閉眼,就會看見雪瑩與侯扒皮在一起夫妻對拜,還有一位老夫子在一邊高喊‘天地神靈啟,男女配夫妻,今日同叩拜,白頭永相依。’你想想,我和白雪瑩早就私定了終身,她本應是我的老婆,卻被那侯扒皮活生生地給霸了去,這口氣如何下咽?我他媽恨死了那個猴扒皮,恨不能抽他筋扒他的皮!”

    此時的洪奎不听則已,一听李天龍述說就像是自己的事兒一般,頃刻間就氣得眼若血紅。他先是沉吟了一會兒,接著道︰“常言說‘樹有根,水有源’,我看讓你人財兩空的不是那店掌櫃,而是千刀萬剮的猴扒皮。誠然,一個人要在外面混世,免不了有仨香倆臭的,可一旦仇人都尋到你門上來了,你連個信都沒有,倒霉去吧,讓人消了號,都找不到土地廟……自古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不共戴天,有仇不報非為男子!莫非老弟怕那猴扒皮不成?”

    “不是我怕他,可眼下這世道卻是‘貧家百姓事難做,富家差得鬼推磨’。那猴扒皮有權、有錢、有人、有槍,你說這仇怎麼報法?”

    “殺人!就是要殺那個猴扒皮!老弟怎麼這也不知?”

    “這卻難了。莫非哥哥有什麼辦法不成?老弟自當洗耳恭听。”

    “請恕我直言,你現在是‘吃竹條拉筷子光棍一個,腿肚子貼灶王爺人走家搬’,難道光腳害怕穿鞋地不成?不過我還有一事要問你,老弟在江湖闖蕩一回,是否也交過幾個莫逆?再就是手頭是否還多少有點兒光洋?”

    要說李天龍這廝原本就是個性格暴烈之徒,被洪奎一席話就勾起了他那忤逆本性,把牙齒都咬得  直響。

    “不瞞哥哥說,小弟的莫逆和光洋都還有一些……”

    “這就好辦了!現在這年月,想在江湖上闖蕩,就得走兩條路︰在官府里能直出直入,在響馬堆里能串門過戶。不這樣就是樹沒根,船沒舵,人沒首,蠍子沒鉤。這兩條你都不佔,現在我就讓你‘眼望旌節至,專等好消息’,先下手佔上它一條。你挑幾個同警察有深仇大恨的……”兩人如此這般地耳語了好一陣子,自認為所定計謀已是“馬蹄刀木杓里切菜,滴水不漏”後方才散去……

    俗諺說“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天”。這一日,一天的西北大風把那扶余城夜晚刮得伸手不見五指,李天龍把十幾個攜帶刮骨尖刀的莫逆兄弟都叫到了酒樓,叫了一桌子酒菜。酒足飯飽後,由洪奎布置,兵分兩路。臨行前,他又一次提醒大家,我們沒有大刀短槍,要必保偷襲警察局成功,就要神不知鬼不覺,動手時必須做到捂嘴和割脖子同時進行。為此我們就必須膽大心細,遇事不慌。不管你偽警察有怎樣的千條妙計,我要殺你就有我自己的一定之規。讓這些作惡多端的偽警察死無葬身之地,想在陰曹地府做報仇的惡鬼,連仇人都不知道是誰!

    接著一路由洪奎帶領,一路是李天龍獨行,兩路人馬就分頭出發了。

    要說洪奎這人真的手狠,見站崗警察在崗樓里抽煙,洪奎令人在警察出入的地方先拴了一根絆馬索,他卻在崗樓外學狗“起秧子(交配)”掐架,警察急忙出屋攆狗,匆忙中被那絆馬索絆了個嘴啃泥,被那洪奎一手捂著嘴,順手一刀就尸首分了家。洪奎殺完人後,對眾人道︰“諸位看清楚了吧,今晚咱們就是這個殺法,我洪某人走南闖北,打過吳佩孚,殺過小日本,深諳此法。只有這般殺人才能必保萬無一失。”

    洪奎說完一揮手,就帶人沖進了警察居住的寢室。又是洪奎躡手躡腳第一個摸到一個警察的床前,見那警察開始還張著大嘴打呼嚕,再後來可能是在做夢吃什麼東西,上下嘴唇一個勁兒地吧嗒,“吃得好香”。洪奎先是用左手把那警察連鼻子帶嘴捂個結實,右手的剔骨刀在小子的脖子上輕輕一勒,眼見警察只是伸了伸腿便沒了聲息。跟隨洪奎來的人見洪奎殺人這麼簡單,一個個都來了精氣神,便也學洪奎的樣子紛紛搶到警察床前,僅片刻功夫,就把十幾個當晚執勤的警察全都殺死在了夢中,搶走了警察局長短槍二十多支,子彈幾千發。金銀都是成箱扛走的。

    另一路就是李天龍了,他的任務是去殺猴扒皮。按事前計劃,他先是翻牆而入,接著便施用了洪奎近日教他的小偷撬門落鎖絕招,偷潛到了侯扒皮的居家內室。他先沒有驚動室內熟睡之人,而是大張夜眼躡足潛蹤里外屋尋找仇人侯扒皮。手持利刃的他心里不時發狠,一旦見到那侯扒皮,就毫不猶豫將其一刀揮為兩段,以報昔日奪妻之恨。哪知心急火燎的他滿屋搜個遍,除見幾個酣睡的女人外,哪有猴扒皮半個人影。脾氣暴躁的李天龍氣急之下就把燈點著了。此時,錦緞被子里三個沉睡的女子,在睡夢中被驚醒,燈光下透過惺忪的睡眼,見屋內立一個鐵塔般的彪形大漢。

    我的天,三歲孩子都知,但凡夜闖內室之徒不是竊賊就是刺客,三個頓被嚇得幾乎背過氣去,情不自禁摟抱到了一起,接著便開始周身亂顫。最後還是局長夫人白雪瑩慢慢認出,來者好像是自己昔日的情人李天龍,她禁不住長喘了一口氣,心里好像是一塊石頭落了地。此時的她本想跳下床跑過去一頭扎在李天龍的懷里痛哭一場,但礙于兩個侍女在旁才未敢輕舉妄動。

    哪知此時的李天龍大腦早已被仇恨充塞,眼若血紅。怒極的他滿腦袋里想的就是一個事兒,殺人,殺侯扒皮。至于與白雪瑩那段昔日舊情早已拋擲到了九霄雲外。“奶奶的,侯扒皮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白雪瑩既為人妻,就一定是吃了誰家向著誰家,現即以做了侯扒皮的太太,每天吃香喝辣的還豈能念我舊人?”想到這里就把一把雪亮的尖刀按在了白雪瑩的脖子上,惡狠狠地問白雪瑩把猴扒皮藏到什麼地方去了?……當確認猴扒皮真地沒在家時,他就把自己的腦袋狠狠地敲了好幾下。此時的白雪瑩見李天龍已不念舊情,心也就涼了。兩個侍女大丫和二丫嚇得哆哆嗦嗦抖做一團。李天龍先用一根細棕繩把白雪瑩捆個結實,又把大丫和二丫也捆了起來。三個弱女子雖苦苦哀求,可那李天龍就是“江南胡子不開面”,接著就用那把殺人尖刀,把幾人的睡衣都割成一條條的抽拉出來,讓她們三個赤條條一絲不掛地站在他面前。接著他也把衣服脫光,赤身把白雪瑩抱到了床上,也不管白雪瑩願意不願意,當著兩個侍女面,就來了個“霸王硬上弓”,算是了卻舊情報了新仇!

    “那廝膽子肥大,完事了也不走。後不知從哪里還翻出了猴扒皮平時自用的酒肉和罐頭,赤條條地坐在椅子上就吃喝起來。每當吃喝到差不多時,就在大丫和二丫面前趴到我身上發泄一把。不過這小子也算是講究,大約是過了四更天後才走,一晚在我身上就發泄有四五次之多,卻沒動大丫和二丫半個指頭。”只是臨走還留下了一個帖子,上面畫一個烏龜,下面一行字,寫的是︰

    猴扒皮︰

    日你奶奶的!算你命大,只可惜我今天沒能親手宰了你。

    白雪瑩本應是我老婆,被你強行霸佔。你有欺男霸女的惡行,我就有給你戴綠帽子的本事。今給你安上四個爪子,再披上一個硬蓋子,就是個地道的活王八,讓滿城人看著都解恨。

    老二哥敬挽

    一枝花說到這里,抬頭看了一眼夫人,問道︰“姐姐在江南時可能知道老二哥這支綹子吧?”

    “早就听說過。先前不過是一支百十人的馬隊,後來不知怎麼就發展到近千人。”

    “姐姐或許不知,這一切都是洪奎唆使的。那洪奎闖蕩江湖多年,經得多,見得廣。自從和李天龍打開警察局後,李天龍便報號‘老二哥’,拉起了綹子,當起了大當家,洪奎就是綹子的二當家,在前郭爾羅斯草原上打‘響窯’,殺惡霸,也算是赫赫有名。滿洲國成立後,不知怎麼他又和日本人叫上了勁。殺日本憲兵團、打張海鵬衛隊、端漢奸警察局、點日本軍火庫。後來熙洽老賊派三個旅圍剿,在農安縣將其包圍,激戰三晝夜也未抓到他,最後還是被他沖破重圍逃到了江北。听說後來改號一只雞,投奔了海青大哥,現被海青大哥留在扶余守城。我在江南江北跟蹤追尋找了他一年多,那廝詭計多端,竟在我的眼皮底下數次溜掉。我決心已下,告別姐姐後,就重返江南找尋一只雞,今生不殺了這惡徒誓不為人!”

    一枝花說到這里,又一次柳眉倒立,杏眼圓睜。再看那粉蓮和翠柳也都怒氣填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