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殃及池鱼
作者:蔡白玉      更新:2020-08-12 19:17      字数:3229
    迷迷糊糊中,天宝好象又回到了黄花城,眼前走马灯似的晃动着一张张似曾相识的脸。

    “天宝。”他听到了奶奶的叫声。

    “奶奶。”天宝大叫一声,惊醒过来。

    “娘,他醒了。”小峰跑出门去。

    天宝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小峰领着茶姑走进屋来。

    “天宝少爷,你终于醒了。”茶姑低下头来看着天宝惨白的脸,“醒过来了就好。”

    “大娘,”天宝想起了昏迷之前吴为那声断喝,背心窝里传来一阵刺骨的疼痛,“那些人呢?”

    “都跑了,”茶姑笑着端了药碗送到天宝嘴边,“还好,没伤到骨头,养两天就好了。”

    “跑了?那我……”

    小峰开心地笑着,“是我娘把他们打跑的,我娘好厉害,把他们都打跑了。”

    天宝惊讶地看着茶姑,“大娘,您会功夫?”

    “年轻的时候学了几招粗拳,防身用的,平时也没怎么练,没想到今天还派上用场了。”

    “才不是呢,娘天天教我站桩练功,你说练好了功夫将来肯定能派上用场。”小峰说着一蹲身子稳稳地摆了个站桩的姿式,“我也学了功夫,刚才我还帮我娘了。”

    “谢谢小峰,谢谢大娘。”胡天宝赶紧道谢。

    “我再给你换点药。”喝完汤药,茶姑又拿了草药过来,敷在天宝背上的伤口处,“天宝少爷,你的功夫跟谁学的?我见都没见过,也没听人说起过,什么蓬莱什么剑?”

    “大娘,您就别笑话我了。”天宝一想起刚才的事脸就发烧,不刚是自己丢脸,最主要的是丢了伯父的脸,“跟着姐姐学了十多年,学成这个样子,我真没用。”今天如果换成了伯父和姐姐,吴为他们十几个人根本就不是对手。

    “学了十多年……看来刚开始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突然就不行了,”茶姑不解,“怎么回事?”

    蓬莱幻影剑的每招每式天宝都会,他也背得滚瓜烂熟,可是他运不了,刚才只用了一招,他的气息就全部耗尽了,第二招勉强使出来,他已经是拼尽了最后一点真气。

    五年前,他也象小峰这么大的时候,他的功夫在黄花城已经赫赫有名,连徐忠都只能跟他打个平手。但是那一年,奶奶过世了,他伤心难过,失魂落魄。从小到大,是奶奶象娘一样把他一把屎一把尿带大,奶奶入土的那一天,他回到家之后就莫明其妙的大病了一场,整整三个月没有下地,然后学的功夫就完全废了。

    这几年无论徐忠和姐姐怎么教他运气练功,寻医问药,就是没有一丝半点的起色。

    “原来是这样,”茶姑明白过来,“没事,慢慢来,多练练就好了。”

    “没用的,大娘,我们家这蓬莱幻影剑,是我伯父的义母自己自创的门派,传到我姐姐这一代是第三代,练这个剑法的人也只有伯父在戚家武馆收的徒弟,伯父去世以后戚家武馆的人死的死散的散,就只有我和姐姐传承了下来,练这个剑法必须从小开始修练内功,我练不出来了。”

    “那也不定的,底子在那里的,或许,什么时候你那功人突然就恢复过来了。人啊,有时候一颗心就象被什么东西糊住了一样,不灵光,或许有一天,你突然就开窍了,然后就什么都好了。”

    “那就借大娘吉言了。”天宝笑。

    “你伯父姓戚?”

    “不是,伯父姓王,他的义母是前朝戚继光将军的遗孀,所以才有了戚家武馆。”

    “那你跟你伯父怎么又不是一个姓?”

    “大娘,这事说来话长了,奶奶曾在戚将军府上做事,伯父从小就被他义母收养了,后来回到黄花城,因为跟鞑子打仗……没了。”

    “是袁祟焕将军死的那一年吗?”

    “是,就是那一年。”

    “听说那年黄花城死了很多人。”

    “嗯,我那时候还小,后来听兴旺哥和我姐说,鞑子偷偷摸进了黄花城,我爹,我伯父,兴旺哥他爹,还有好多好多守护边城的官兵都死了。”

    花姑嘴角抽搐了一下,“打仗是要死很多人的。”

    “是,那一仗伯父死了,还有我爹,兴旺哥他爹,边城很多将士,”天宝难过的低下头,“伯父家剩下我姐,兴旺哥家也只剩下他,我们胡家只有我了,哦,还有徐叔,徐叔是伯父最好的朋友。姐姐从小就教我习练蓬莱幻影剑,”想起姐姐,天宝往胸口一摸,心里一惊,难道刚才打斗的时候把玉佩丢了?天宝翻身爬起来。

    “怎么啦?”茶姑吓了一跳。

    “我的玉佩呢。”天宝说着就要下床,“我的玉佩不见了,那是姐姐的玉佩,是他奶奶留给她的信物,我不能把它给丢了。”

    “是吗?”茶姑忙把天宝扶到床上躺着,“天宝少爷,别着急,你的伤口刚敷了药,别乱动,我帮你去找。”茶姑一边说一边推着小峰走出门去,“小峰,帮天宝哥哥找下玉佩。”

    这玉佩可不能丢啊,是姐姐的心肝宝贝。天宝又把全身上下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门外,茶姑抬手就给了小峰一巴掌。

    小峰想要跑。

    茶姑一把抓住他,一伸手从小峰怀里掏出玉佩,“谁让你偷的?”

    “娘,我喜欢这个。”

    “小峰,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咱们以后再也不能做这种事,再喜欢的东西,不是自己的也不能要!”

    “娘,这都是你教我的!有钱人的东西就要拿出来分给穷人。”小峰跳起来又要抢回去。

    茶姑又恶狠狠地在小峰脑袋上打了一巴掌,“盗亦有盗,你知道这是谁的东西吗?戚继光,戚将军家的东西,娘说了不能要就不能要!”举起玉佩照着阳光看了看,一个戚字若隐若现,“天宝少爷,找到了,玉佩找到了。”一边喊着一边跑进屋来,“天宝少爷,你的玉佩找到了,掉路边的草丛里去了。”

    “太好了,谢谢大娘。”天宝赶紧拿过玉佩,牢牢地系在了腰带上。

    茶姑瞪了小峰一眼,“快去给天宝哥哥拿吃的过来,一会我们收拾了东西就走。”

    “走,大娘要到哪里去?”天宝有些不解。

    “我担心那个吴为又回过头来找我们麻烦,不如走了算了。”

    天宝吓了一跳,“啊,那铺子呢?”

    “不要了。”

    “大娘。”天宝有些不知所措,没想到因为自己的事会连累到茶姑。

    “没事,这兵慌马乱的,我也没心思干下去了,你不是要去沧州城吗?我们也正好要路过那里,一起走吧,路上相互也有个照应。”

    “大娘。”

    “别说了天宝少爷,咱们收拾了东西赶紧走吧。”茶姑带着小峰和天宝急匆匆朝沧州城方向而来。

    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他们三人来到了一个叫栖凤坡的小村庄。

    听说鞑子进了京,很快就要打过来了。沿路走来,大大小小村子里的人能跑的都跑了,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到处人烟荒芜,哀鸿遍野。

    天宝他们在村口找了一间空屋子,所幸屋子里家什齐全,准备歇一个晚上明天再赶路。

    茶姑麻利地生火烧水,把从茶亭里带出来的包子放在火上烤着,烤出了一屋子的香气。

    天宝坐在台阶上,看着小峰在院子里站桩练功。

    “大娘,小峰炼的是功夫?”

    “梅山拳。”

    “大娘,恕天宝见识浅薄,没听说过。”天宝看小峰练得虎虎生风的样子,刚直勇猛,招招出拳致命的感觉。

    “是大娘小时候在老家习练的拳法,梅山拳以实用格斗为主,就地取材,见招拆招,”花姑笑着看着小峰生龙活虎的样子,“我们老家有个规矩,梅山拳传男不传女,但我从小就喜欢舞刀弄棒,就偷偷地跑到武馆跟人学了,后来被武馆的掌门师傅发现了,就到我家里去告状,我爹打了我一顿,我一生气就跑了出来,”茶姑抬眼看着远方的天空,“一转眼二十年了,我家里的人肯定都以为我早就死了吧。”

    “大娘没有回去过吗?”

    “没有。”

    “为什么?是因为离得远吗?”

    “也不是……这么多年,没脸回去。”茶姑说完轻轻叹了口气,埋着头烧水做饭。

    小峰冲天宝招手,“你过来呀,跟我一起站桩练功。”

    天宝看了茶姑一眼,茶姑点了点头,“你们两个互相学着点,多学点东西总没有坏处的。”

    天宝这才走到院子里去跟小峰学站桩练功,只是刚学了一会,双腿就站不住了,惹得小峰哈哈大笑。

    “小峰,你别以为自己学了点功夫就了不起,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世上比你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只是你没碰上而已。”

    “娘,将来我也要象娘一样行侠仗义,把贪官污吏的钱都偷了送给老百姓。”

    天宝看了茶姑一眼。

    茶姑尴尬地咧了一下嘴,“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老了,跑不动了,早就金盆洗手了。”

    原来这茶姑跟徐叔是一样的人,天宝刚要说什么。茶姑拿着烧好的水和草药走过来,让天宝趴在凳子上,掀开天宝背上的衣服,“痛吧?忍一忍就好了。”

    “不痛。”天宝趴在凳子上,那温热的布轻轻的擦洗着他身上的肌肤,草药的清香在四周弥漫着,他有点困了,想好好睡一觉。

    “一会吃完了东西再睡,明天早起咱们再赶路。”茶姑给天宝擦完药,刚要招呼小峰过来吃东西,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啼声。

    茶姑手里的碗抖了一下,抬头朝门外看去。

    脚步声在院门外停了下来,吴为带着他的十几个随从从飞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