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戟森森的歐陽詢行書

    今天講歐陽詢的行書。先說風格。

    說女人逛街的故事。去上海玩。滿眼漂亮衣服。一奔店鋪，拿了件衣服就往身上套。閨密清撇嘴︰你起碼有十件這樣的衣服。悻悻地脫下。

    輪到丁丁了。又是那件無領的和尚式的外衣，可是那種確實自由舒適啊。她們又在樂︰買來買去都是那樣的，新舊有區別不？

    還真是的。我發現了，錦鳳和清是醫護人員，平時工作很忙，走路都帶風的，她們的服裝一律是緊身利落，從來不可能像我和丁丁那般拖沓寬大的。這就是個人的穿衣風格。而一個人的穿衣風格，絕不是生來就有的。隨著後天的工作生活環境，隨著自身文化修養職業習慣，隨著周邊人的影響帶動，著裝風格會一路改變。一直到從容自在的中年，風格基本形成，基本不會有太大改變。比如錦鳳的修身包臀連衣裙，穿了我都不知道腿怎麼邁。而我的長到腳踝的白仙女衣，再加一件白真絲外披，我的錦鳳要搶救病人時，纏在手頭，鐵定急死。

    現在言歸正傳。王羲之行書是長衫美髯玉樹臨風的美男子。歐陽詢的字，外形變方正為修長，結體緊湊，筆力勁險，意態精密，森森焉若武庫矛戟，更像那個風紀扣一直扣到最上面的一絲不苟的士兵。

    常讀古詩，白居易琵琶行里寫︰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彈琵琶如此，寫字更是。

    看《張翰帖》。張翰帖中字有大有小，渾然成行，結字有極緊密的，也有較清疏的，跌宕多姿，耳畔全是嘈嘈切切錯雜彈。

    要我說呀，歐陽詢所有的光芒，都被他的楷書佔盡了。後來少有人提到他的行書，正是他楷書超出常人的功底，行書才特別耐人尋味。

    再看歐陽詢《卜商帖》。這麼一看，就很懂風格是怎麼一回事了。 風格是刻在骨子里的東西，是天成的，卜商帖行書兼有楷書結體，方峻沉著，下筆鋒銳猛利。

    學習某家字體，最好能多找幾種這一家的字帖，以便綜合觀察比較，從總體上去認識和把握該字體的藝術特征及演變中的內在聯系。

    《仲尼夢奠帖》可謂歐體的登峰造極之作。帖雲︰“仲尼夢奠，七十有二。周王九齡，俱不滿百。彭祖資以導養。樊重任性，裁過盈數，終歸寂滅。無有得停住者。未有生而不老，老而不死。形歸丘墓，神還所受，痛毒辛酸，何可熟念。善惡報應，如影隨形，必不差二。”書法筆力蒼勁古茂。元人郭天錫在跋中曰︰“此本勁險刻歷，森森然如武庫之戈戟，向背轉折深得二王風氣，世之歐行第一書也。”《仲尼夢奠帖》和前幾個不同，章法較疏朗，字法嚴整，用筆挺硬而不失豐腴。

    縱比三個帖︰其內容皆涉史事，統稱為“史事帖”，用墨淡而不濃，且是禿筆疾書，轉折自如，無一筆不妥，無一筆凝滯，上下脈絡映帶清晰，結構穩重沉實，運筆從容，氣韻流暢，體方而筆圓，嫵媚而剛勁，為歐陽詢晚年所書，清勁絕塵，誠屬稀世之珍。

    如此看來，歐陽詢行書，就是空姐。玲瓏身段，包裹在剪裁得體的制服裙下，頭上是一頂俏皮小帽，遮住了梳理得一絲不苟頭發，脖間是一條紅藍相間的小方巾，折疊有致，輕系脖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