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上清涼
作者︰遠音塵      更新︰2019-02-08 10:57      字數︰1479
    微信上一篇文章,一個北大畢業的才子,患了惡性腫瘤。寫了他最後的一段時日。看得心情沉重。其中有他斷食的記錄。為了切斷癌細胞的營養供給,他進行了斷食。間斷幾次,持續七十多天。斷食期間,就只喝礦泉水。

    翻弘一法師的書法集。其中就有他的斷食手稿。斷食日記很有意思,記錄得非常詳細。開始是控制飲食。然子有七天時間,完全不食人間煙火。當時陪他的,有個貼身書童,說好了斷食期間,不接任何外界來的音訊。這之間練習書法,排解人體的各種不適。

    之前說過拐點這個話題。所謂拐點,就是與前段生活截然不同的體驗。弘一的斷食,其實是人為制造的拐點。斷食期間,體重變輕,後期由斷食而在心靈深處引起的拔根式的徹悟,他的人生軌跡至此開始改變。斷食之後,逐步恢復飲食,他仍然回校教書,看起來好像還是正常人,之後,卻發生了很大改變,不久就出家了。

    我關注的公眾號比較雜。有個斷舍離很有趣。和我這半年的變化特別吻合。那個公眾號,是從女人的衣櫥革命起的。家庭主婦都有這個體會,換季時收納舊衣舊物,實在是個不小的工程。而女人的衣櫥,永遠少一件。買多少,你都會覺得,但凡出門,就沒衣服穿。一是喜新厭舊,二是委實多得令你絕望,一時想不起今天穿什麼合適。

     里啪啦刷刷刷,一個季節穿不到的,果斷地扔。一年用不到的,果斷地扔!還不止扔那麼簡單。選出一件白襯衣來,掛在衣櫥中心。今天配灰綠色不規則中裙,俏皮清新,明天配割破牛仔褲,白襯衣下擺處隨意打個結,青春飛揚得溢得出來。如此就提供了一個思路,買衣服時,就要選這種超強百搭的。不要總配那種非什麼不可的行頭。

    然後關注減肥公眾號。每日營養三餐搭配,還沒動手制作,我就發現自己怎麼就加入了死胖子的行列了。貪和縱,是人不經意中就會犯的錯。我是農家孩子,做飯都是滿滿一鍋。燒南瓜,是整條。做冬瓜湯,都是鍋多大做多少的。盛飯盛湯的碗,一律是那種大大的。一早看到朋友圈朋友曬的早飯,那才叫一個精致,四片牛排,上面刷著什麼物什。一個蒸蛋,愛心形狀的。一個透明小方碗里,放著幾勺挖好的西瓜。天!西瓜是這麼吃的!我都是一個瓜剖成倆,卡卡掏空一半邊。好,繼續描述別人的早飯,一杯檸檬水在一邊。然後一塊布上,放著刀和叉。好吧。知道自己體重居高不下的原因了吧?

    閨密丁丁說我,你什麼都要多多多。確實。我就沒有過節制的念頭。買菜,一樓轉到三樓,買到提不動請人家送。買個早點,我可以把一條街上飄著香味的都買到。豆腐燒芋頭,里面放著蝦仁。家里那人問︰你在做這些食材的時候,有想過,能吃得掉嗎?我有些委屈,那個芋頭,龍頭芋,它就長那麼大,我當然要做全做掉啦!

    然後,我接受了一種斷食方案。不是真正的斷食,是可以吃魚肉雞鴨蔬菜一類的,但是必須嚴格控糖,時間兩周。控糖是指主食和水果,包括一切紅燒的食品。後來因為家人強烈抗議,斷食並沒有真正成功,但是我卻有了別樣的體會,開始反省自己的生活方式,一切都太滿太多。

    一塊豆腐,劈成兩半,一只咸鴨蛋,切成很小的塊子,和豆腐放一塊。上綴一根香菜。兩小壺米,一小段胡蘿卜切成斜片,三分之一土豆,切成小方塊。電飯煲里做熟,裝進各自的小碗,上面灑幾粒炒熟的黑芝麻。

    把生活精簡到只做幾件事,去店鋪,陪父親,騎自行車。兩身白色盤扣長襯衣,割破牛仔褲。兩雙手工鞋顛倒翻。眼神和秋空一樣明澈。翻弘一的帖子︰無上清涼。其字墨滿筆緩,不激不蕩,單純而清瑩,肅穆但不華貴,清淡不失豐厚。是初秋的幾滴雨,沒有一瀉千丈的滂沱,卻一下子澆滅了逼人的暑氣,天一下子遠了,風,吹到臉上,一下子便有了涼意。

    早年的我,愛極了熱鬧與三千繁華,是體會不到這種清涼的。直到把身邊的這些都削減掉了,剎時心輕如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