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知否知否?帘外海棠依旧
作者:远音尘      更新:2019-02-08 10:00      字数:2987
    将我的爱情系列快乐进行到底。

    回老家。公公明显不如从前。坐着都能睡着。我们三口轰隆隆到家,只差把屋顶都掀掉了,他还没听到。果断在他膝上敲一下,他睁开了眼睛,啊,回来了?明知故问有气无力。然后继续眯上眼睛,似乎刚才那一睁,耗去了他所有元气。一堆吃的喝的玩的,在他面前展览,一直无力搭理。不再管他,帮着锄草、做饭,眨眼正午了。有陌生人说话的声音。南面家里的奶奶,赶紧出去招呼,带回家的吃食塞了人家奶奶满手。复又回厨房忙碌。邻居奶奶趁机溜走了。

    邻居来做什么,我还没搞得清。就见公公手里多了木头做的农具,叫板掀,T字形的。公公一边捣鼓,嘴里念念有词。我饿得吃不消了,催着婆婆开饭。我和小儿把方桌抬到了屋中央。婆婆摆放了所有饭菜,命令公公开饭了。公公一边埋怨那个农具坏了,一边并不丢手。仍在费力地修理,腿边放了一排工具。婆婆火了:他就上心呢,一年到头,只要是她拿来的东西,他饭吃不成都要帮着修起来。

    哈哈。终于搞懂了。公公手里的农具是邻居奶奶送来修的。公公86。邻居奶奶82。婆婆81了。

    乐不可支,婆婆这醋吃得,爱情万岁!

    爱克斯先生是尘最年长的朋友,先生叹:真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样的?

    这个就是生活呀,能有什么样的结局?看《小姨多鹤》竟是不忍看最后的结局的。是啊,能有什么样的结局,才可以让我们没有遗憾?

    三叔进去之后,孩子成了心病。是个男孩,虎头虎脑,长得跟三叔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小姑带着奶奶去看,女方家恨得牙痒,拿着把扫帚把奶奶和小姑追着打出来了。小姑牵着奶奶,从院墙的镂空处朝里看。摇摇晃晃会走路了,脾气却犟得紧,不知道跟外婆什么不对路了,跳着双脚,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死活就是不认错。外婆一边打一边自己抹眼泪。院墙外的奶奶也直抹泪水。

    奶奶要求我妈收留那孩子。老妈不干。“不干。男孩就该收回来?我没有稀罕过儿子,两个丫头宝挺好的。”老妈赶苍蝇一般赶走了奶奶。

    老妈哪能不介意?那个年代,不生男孩都要矮人一等的。老爸那会儿脚忙着伸出去,老妈没有掀翻天,有一个原因就是以为老爸嫌弃两个女儿的。后来我的一场大病,试出了老爸的真心,老妈才彻底原谅了他。命运是个奇怪的东西,老妈一生古道热肠,唯有三叔这个儿子,她拒不接受,正因为这一点,挽救了三叔的婚姻。

    大妞丢下孩子,嫁给本村的一个男人。大了七岁。长相难看,脾气还差。大妞从蜜罐里掉进了黄连盆。男人吆五喝六支使她,稍不如意,拳脚相加。

    天上一天,人间一年。活在痛苦中的人,才会感觉度日如年。这个时段,最痛苦的要算三叔了。三叔恨不能抹去自己所有的污点,只求早点出去与妻儿团聚。他在里面,什么活儿都干,抢着干。开一种塔吊车,高空作业,头拎在手上的活儿,别人推三阻四不肯上去,只有他,每次都抢着上。但这次的境遇明显不如上次了。奶奶这头彻底断了音信。大妞把儿子抱给他看过一次之后,再没露面过。再等三叔听到外面消息时,大妞已经改嫁几年了。

    第二痛苦的是大妞。她虽然没有失去自由,但天天钉在耻辱柱上。嫁过人的历史,成了男人天天翻开的陈账。大妞很快又有第二个孩子。日子更难了,拉扯孩子还得对付男人的蛮缠。

    还有骨肉生生地离别。

    大娃明显懂事了。大妞回来时,扯着大妞的衣襟:妈妈,你带我走,我很听话。我帮着带弟弟,还会做好多事。大妞眼泪直流,揽过大娃:等妈妈挣好多钱,就能来接大娃一起了,再也不分开。

    大娃眼里闪过一丝凶光:我知道,有再多的钱,你们也不会要我的!没有一个人要我!

    大妞害怕了。这个孩子,不明不白的身份,越长越大,可怎么好?

    大妞求外公外婆让她接走。外婆坚决拦阻:你先过好自己的日子,妈行的。我会教好大娃的。

    人在同一个地方,栽下跟头,容易失去别人的信任。家里这头,对三叔几乎放弃了。三叔出来后,自己也觉得不便再回老家,自己唯一的两间房子早被卖掉了,再回老家也只是爷爷奶奶的拖累。三叔偷偷回王村,看过儿子。大娃已经进了小学,长得特别皮实。眉眼里越来越像爸爸。三叔看着熟悉的院落,贪恋地看着自己只见过一面,就长得半截高的儿子。冷不防,大妞妈妈抬头看到了三叔。外婆见了鬼似地,连连后退了几步。三叔丢下买的大捧的礼物,仓皇离开了。

    之后两年了,有一天,大妞带着满身的伤回来了。二娃牵在手里,哭得只差背过气去:妈,这日子还能过下去?

    外婆看着大妞:他出来了。大妞抓着自己的妈妈:谁?谁出来了?什么时候的事?

    外婆不确定地看着大妞:不敢告诉你。两年了。大妞嗷一声尖叫着,扭头就奔出了娘家的小院。

    大妞失踪了。一同失踪地还有大娃,二娃。男人急坏了,到外婆家抢砸一空。外婆心怀忧戚,就是不开腔。难过的时候,和老头子抱着痛哭:大妞要是死在外头,两个孩子也没命了!

    我曾经和自己的先生闹过别扭,叹服,心有灵犀是什么样的。生气了,并不知道往哪里跑。心里恨恨着,一定要跑得他永远也找不到。可是又不敢走得太远,万一他和儿子真找不到我了,那怎么办呀。小粉红手机挂在脖前,他不停地打,就是不接。站在超市的二楼看书,周围人全对我侧目,因为我响个不休的手机。索性关机,倚着书架,捧着本厚书,安心看了起来。却有一个高大的身影,向我靠近。并不说话,只默默陪着。儿子憋不住,软软的小手挠我的手掌心。我乐了,是我家的两个男人!忘了正在冷战,快乐地抱起儿子就啃,直叹,你们怎么就找着我了?当下放下书,一家三口往楼下走。到得门口,服气。我的粉红自行车旁,停着他的浅蓝的。长长的链子锁,串着两辆自行车。车水马龙中,那人居然气定神闲地找到了我的车。

    我那个经历是毛毛雨。大妞的神奇了。

    领着两个孩子,她并不知道往哪儿走。她相信,她和孩子们一定能找到他。一路打工,一路找人。可是三叔连姓名都改了,她要找人,谈何容易?出来快有大半年了,大妞绝望了,一路流浪,孩子的上学,根本解决不了。大妞决定,回家离婚,一个人带两个孩子独自生活,她相信她可以等来三叔。

    大妞确实有头脑。当她返回老家时,三叔也在往王村赶。世上亲缘是最无力解释的东西。那个孩子,三叔没尽一天人父责任,可是只看了他一眼,三叔深藏心底的父亲情怀就被激活了。他在心里算着,又过了两年了,该去看看他了,这次要多带些东西给孩子,还有大妞,受苦了,也要多带些给她。只是怕大妞男人多心,三叔想好,托外婆转交。

    大妞的那场离婚办得很艰难。男人凶横:你敢离,我就杀了你全家!生活让大妞变成另一个人,大妞淡淡地:杀吧。活够了。只是,这孩子的爸,会回来找你!男人到底是假狠,提了一堆无理要求,放手了。

    大妞无婚一身轻,牵着两个孩子再次开始寻找三叔,刚到车站,就看到三叔大包小包地下了长途汽车。

    恍然十年!

    大妞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女孩,变成了拖着两个孩子的中年妇女!满脸憔悴浑身疲累。三叔还像从前的模样,时光对他几乎没起作用。大妞冲过去,对着三叔又踢又打,大声哭骂。两个孩子吓坏了,以为妈妈遇到了坏人。却不像,三叔并不还手,大妞也没有停止的意思。

    三叔骨子里就有些匪气,手上东西全扔了,一手夹着一个孩子,拖过大妞重新跳上车子。一声招呼未打,三叔把大妞娘儿三个接到了自己的工地上。

    多年之后,爷爷去世了,奶奶去世了。三叔一直没有露过面。某一日,小姑家门口站了一个俊朗少年,操着满口普通话,还没说全,小姑泪就下来了:她的侄儿寻亲来了!

    三叔家大娃找到老家来了!

    大妞发福了。五官还是好看,只是常年的养尊处优,脾气坏得一塌糊涂。两个孩子倒是格外懂事成人。

    我的三叔,少小离家老家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