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木枣树下好相恋
作者:远音尘      更新:2019-02-08 09:58      字数:2679
    大脸妹一直有个闺蜜。之前小叔都没有留意过,瘦瘦高高的。大脸妹家里拦着,大脸妹狠闹了一阵,不了了之。小叔有些失落。大脸妹并不是他特别钟情的。只是小叔经济条件不好,大脸妹又比较主动,小叔就比较将就了。

    我又觉出好玩了。爱情的圈子论。打个比方,明星的绯闻。也就他们之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稍不留神,擦枪走火了。我学的是师范,毕业十六年聚会,一问彼此的爱人,教师占最多数。再不一样的,也多数是学校周边的单位,医院银行税所,反正去不了太远。这就是了。我的五叔,最后一次介绍的,居然是第一个对象,如此讽刺,一定觉得是尘文章写多了,在瞎诌呢。天地良心,没有。五叔和小叔,出生农门,又没上过多少学,最终还是回到自己的那片土地上,所以,他们的爱情,能发生的地点就还只是他们脚下的那片土地。只是方圆多大,略有区别。

    村里再有电影时,大脸妹有意和在人群里,小叔想找她问句话,都比较困难。后来大脸妹自己认识了一个家境宽裕的帅哥,公然和帅哥坐到一张凳子上,小叔眼里都可以冒出火了。姐姐抚掌乐:才好才好。那么大的脸盘,想想都丑。小叔恨恨地瞪姐姐一眼,姐姐说:要不,咱们要那个瘦高高?

    姐姐领着我,拖过瘦高高一起玩。姐姐也才小呀,却有本能的喜欢。瘦高高家里有个嫂子,是随军的。一件黑底碎花涤纶上衣,一条白长裤,惹得姐姐眼馋。远远地看那个嫂子,小手做着摸那条裤子的动作,终于还是没敢摸上去。她那个乌龟爪子样的小手,不敢想象要是摸上嫂子那条白裤子,美人会是如何地花容失色。

    还是说瘦高高。因为姐姐喜欢,瘦高高再看电影时,自然就在我们左右不离。小叔这次学乖了,开始就亮了个底,让姐姐带瘦高高去奶奶家摘木枣。

    我常怀疑老爸不是奶奶亲生的。因为爷爷奶奶待我和姐姐,从来让我看不出一点点亲情。那棵木枣树,长在奶奶家河边。木枣树上长满刺,没有熟的时候,木枣吃在嘴里木头屑子似的。尽管我们缺衣少食的童年,再饿再馋木枣不会去碰它的。总要等到熟时,只是那个木枣的采摘,有些大张旗鼓了,需要用小棒敲击,发出极大的声响,木枣滚得满地是。如此光明磊落的采摘,非主人不能的。所以,长到一把年纪了,奶奶家的木枣我们都没尝过。

    姐姐真是人精。她的直觉喜欢那个瘦高高,小叔居然就默许了。姐姐领着我,带着瘦高高,前来打木枣了。正是盛夏,木枣微红,颇似那个眉心里点着朱砂的美人,含娇似怯地枝头等着我们。姐姐用长长的竹竿在木枣树里狠劲地搂了一通,奶奶听到声响,跑了出来:是哪个在?!语气里不无凌厉。姐姐并不紧张,朝着瘦高高介绍:这人就是我奶奶。小叔叔的妈妈。瘦高高点头。奶奶站在屋后头,看不真切,手搭在眼睛上,屋后的阴凉,衬得奶奶越发暮气沉沉。不是不是,是奶奶的肃然白发,衬得那个刚翻建的旧屋低矮逼仄古老沧桑。姐姐照着小叔教的,向瘦高高在亮底:房子建好久了。大伯,我爸,大姑,小姑,四叔,都从这个小屋里走出去的。姐姐顿了下,兴奋起来:可是还有这颗木枣树呀。看,后面大片梨树!

    当然,在我们眼里,这些便是天堂,便是金不换。

    小叔的这招还是灵验的。姐姐和我抱着满怀的木枣,饱吃了几天。瘦高高却消失了。小叔反而释然了。躺在自己的床上,听收音机。家里扫得一尘不染。奶奶有些怕,要我们去看小叔。我和姐姐爬上小叔的床,小叔吓得弹起身来,把我们往床下赶,冲着奶奶嚷:这两个脏鬼,你也叫来!我们哈哈笑着,继续往小叔床上爬,小叔彻底急了,一把扯下床单,我和姐姐在没有床单的床上,爬上又爬下,吃下的木枣核扔得满地是。小叔扬着床单,想对准我们抽下去,又下不了手。小叔是所有叔叔里最爱我们的,又不懂怎么爱。姐姐刚满月时,就一抱往桌上一放,满月的宝宝才是个蛋黄,软软的,直接往桌下一掉,姐姐死声都哭出来了,老爸一急,抄起小叔就一个耳光。这么多年了,小叔别的不记,耳光记得清清楚楚的。动不动就倒我们酸豆子,从小在家老巴子,谁敢动他一个手指头?就是因为姐姐,他才会挨了一巴掌。

    这会儿我们两个泥鬼,把他的床折腾得就快支撑不住了,突然有人唤:换糖换针线了!小叔灵机一动,从床上把我拎起来:换糖给你吃,赶快下来!

    一路滚下床来,小叔领着我们冲到门口,我们三个惊呆了。挑糖担子的人后面,跟着瘦高高。

    我和姐姐呼啦拥了上去。小叔更是开心坏了,扭头命令奶奶拿东西来换糖。奶奶慌得把能穿不能穿的胶鞋全数找了过来。小叔见不得奶奶的磨蹭,指着家四周飞着的塑料纸,把它们通通拾来!

    那些都是丧失劳动能力的爷爷,一片一片捡来的。都用砖头压着,实在不济的时候,拿它们可以换钱打酒。这会儿全到了糖担子上。我只管盯着菱状的薄荷糖月亮般的作糖小棒状的芝麻糖。姐姐大呼小叫地盯着那些红红绿绿的耳环。小叔挑了两个最贵的。瘦高高牵过姐姐:“我帮你戴上。”姐姐这才安静下来,是那种可以夹着的,垂下来的柳叶状的东东,姐姐轻轻一摇头,叮叮轻响。姐姐乐坏了,在奶奶家四处找镜子,我捧着一堆糖,跟在姐姐屁股后面疯去了。留下瘦高高手捧着刚得的耳环,不知所措。小叔自告奋勇:我来帮你戴!

    五叔和不玲,再多的不情愿,也走到了一起。总不能真的打光棍。天擦黑的时候,奶奶又倚在门框上,让老妈抱一床被子给她。不玲来了。老妈正从田里回来,一堆的事情。老妈三下五除二地处理着,一边下逐客令:没有。这点事情都不能解决?

    奶奶落寞地返身回家了。老妈于心不忍,坏坏的追在后面嚷:没得被子直接让他们合用呀!奶奶到底没有回头,也没有回话。

    五叔倒是因为这条被子对不玲另眼相看了。不玲不会针线不会收拾,但心肠比较软,那个晚上,天很冷,坐在灶边陪爷爷奶奶说话。爷爷奶奶在灶上把各种能炒的的小炒全炒光了,还是没能支撑到天亮。快天亮时,不玲困了,爷爷奶奶坐在灶前就睡了。五叔歪在爷爷奶奶的床上,不玲就蜷在爷爷奶奶的脚边。五叔一个激灵醒了的时候,正见不玲趴在条登上,爷爷奶奶歪在锅门口,身下是棉花秸和芦苇。三个人睡得香香的,还有口水不时地流出。五叔决定了:再不要折腾了,不玲有再多的不会,也认了。

    老妈事后知道他们坐着睡了一夜,颇为不安。见到五叔因为不玲的善良下决心结婚,不免又得意起来:这人心,还是靠考验的。

    老妈又去草荡了。再回到家时,奶奶说:二嫂子,想办法凑些钱,给五小先结婚吧。还没说完,又叹了口气:吃段萝卜揩一段吧。也顾不得六儿了。老妈一边捧着粥碗,一边听奶奶回报:都到哪个份上了?奶奶愁死了:五小跟六儿说好了,先帮他把婚结了,他再苦一两年,再帮六儿成家。老妈问:挑重点的说。六儿那个老婆怎么说了?奶奶开心起来:两人都说定了,人家不嫌我们家里穷。

    老妈把粥碗往桌上一放:那就两个一起结。奶奶吓得差点站立不稳:可是,一个人我都没有这个能力。老妈不容置疑地:砸锅卖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