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凤仙花走散了
作者:远音尘      更新:2019-02-08 09:18      字数:2561
    花心是一种体质。

    一早谬论,先生乐,就你会瞎说。

    我信手拈来,无人进不了我的文章。说的是二强。任何一个女人,不要有那样的雄心万丈,以为自己可以治好自家男人的花心。对不起,没有那样的灵丹妙药,你也不是那棵葱。

    二强的开始,也是自由恋爱,女人配二强,绰绰有余。以她那样的沉鱼落雁之貌,二强该一辈子不朝其它女人看。

    错了。二强很快喜欢上另一个女孩。女孩除了性格阳光,看不出超出原配的一点点。不妨碍二强喜欢。竟至闹到要离婚的地步。女孩很爽朗,抱起二强家女儿,就让叫妈妈。二强女人劈手接过孩子,冷着张脸:“她妈妈死了,就叫你妈妈了。”

    狼藉一地。

    女孩只是临时性质,很快被单位辞退,这段情无疾而终。二强又喜欢上另一个女孩。合撑一把雨伞,坐一起开会。这段情,也以女孩调走结束。最严重的一次,二强换了新环境,因为有才,被一个少妇看上了。其实拿现在的眼光,根本还没到出轨的边呢,但二强女人已经到了半老的年纪,不似从前底气足了,所以,有些草木皆兵了。这次闹得有些过分了,家人出动,自己气出病来。

    还好,女人一病,二强就敛着个翅膀飞回来了。如今,花好月圆。虽然女人的病,从此落下了病根,总归白头偕老了,总要好过由着二强出墙。

    哪种男人容易花心出轨?从来不是那个油头粉面油嘴滑舌油腔滑调的,潜流暗涌蠢蠢欲动的多数是那种不苟言笑一本正经正襟危坐的。

    花心这事儿,有一,就有二,循环往复生生不息一岁一枯荣。

    所以,成为刚需,成为体质。

    我试图在描述一段情的生死病死。一段情,和一条生命一样,有着明媚和煦的春日,热烈灸手的炎夏,成熟丰沛的秋季,还会有肃杀萧条的寒冬。通常,迈过冬天的,又能在下一个春天活过来。迈不过去的,死在冬天的门槛。比如,分手。比如,离婚。

    小姑追着老妈,老妈跑得如风。老妈和小姑,村里的两株凤仙花,个高、花期不败的。客观评价,老妈长相,女人里中上之姿。但要是谈到魅力,指数为零。

    她不会拐弯。不会撒娇。不会示弱。她在家里,不如意时就着老爸大吼,有要求时,都是直接命令。年少时,也常有人跟她玩笑,她脸一沉:“这些话不要跟我说。”

    美女混的都是男人缘。而凭实力吃饭的女人,混的都是女人缘。

    老妈就是实力型的。居家过日子,凭力气替小家张罗所有,那些巧笑嫣然那些回眸一笑百媚生跟我老妈都免谈。小姑和老妈显然两种类型。小姑属于美女型的。小姑喜爱老妈,自然很在意老妈的观感。但小姑求错了人。

    我的老妈,自己正经受情变,接受的教育又都是男女授受不亲的,听到那些风言风语就很够呛了,再亲眼看到那个男人和爷爷推杯置盏的,老妈那个嫉恶如仇的性格,只差连爷爷奶奶一锅端,直接收拾了。

    老妈在前飞奔。小姑在唤:“嫂,嫂,你不理我了?”

    老妈拔脚溜起来。袖子抹着横飞的泪水,脚步一点不见减。小姑终于追不动了,站在路中央,缓缓地蹲了下去,头深深地埋在自己的双掌间。

    小姑只比老妈小两岁,相仿的身高,相似的脸盘,走哪儿人家都说像姐妹。老妈喜欢自己有件新衣,就帮小姑也捎带着做一件。有双新鞋,一定会有小姑的份儿,小姑喜欢赖在老妈身边,枕着老妈的胳膊:“嫂。我不嫁人了。就嫁给你。”老妈不耐烦地推开她:“不要!又懒又馋。”小姑继续往老妈怀里赖:“嫂。我要嫁个又高又白的男人。天天他挑着担子我跟在后面。”老妈一脚踹她远远地:“姑娘家,脸皮不能薄些?”小姑继续往老妈那里拱:“嫂,你说,嫁个男人,生一堆孩子,好不好?”老妈再也绷不住了,霍地坐起身,朝着小姑作揖:“姑奶奶,这就把你打发走。赶紧滚!”

    小姑不情不愿地嫁给姑父时,老妈眼泪流成了河。

    可是,可是,那样两个要好的女人,走散了。

    乡陌无声。但闻惊雷滚滚。

    我的小姑,站在那条小路上,前不得,后不得。

    小姑当即把曹哥赶回了家,半是歉疚半是心虚,对姑父倒显出体贴关照来。心无旁骛的日子过起来倒挺快。转眼到了冬天。小姑已经不怎么干活了。镇上新开了一个厂,托人进了厂,姑父有的是力气,田地里摸得很妥帖。有时回来太晚,小姑会去田里送吃的。总觉得从前的天气,比现在冷。小时候最爱跑冰。背阴的小河上满是结实的冻。在上面跑冻,哧溜溜呼啸着向前,感觉世界全是自己的。才是小中午,本来用不着送饭给姑父的,但小姑想着去田里看看,拎着大瓷缸过来了。远远地就听到孩子的哭声。小姑慌了,急赶着向前。是几个孩子!掉在水里,呼救的声音都是闷着的。小姑朝着姑父叫:“过来救人!”等不及姑父过来,小姑跳进河里。一共三个孩子,小姑自己并不会游泳,孩子见到有人,七手八脚牢牢抓过来,小姑呛了口水,自己也搅了进去。姑父赶到时,就见四个人在水里乱成一团。姑父把他们一一拉了上岸,三个孩子大大小小抖成一团,哭都不怎么哭得起来了。小姑抱起最大的那个,一路飞奔:“是曹哥家的!你带上那两个!”

    幸好发现及时,三个孩子只是受了惊吓,曹家两口子看到门口冰棍似的五个人,呆了。

    峰回路转。

    曹家三个孩子,认小姑小姑父成干爸干妈。曹家女人去了爷爷奶奶家,磕头拜了干爹干娘。

    婚姻才是唯一,爱情从来多元。

    来年的春天,两家几乎结成了互助组。曹嫂力大,人粗,田里活很拿手。小姑手巧,人又活络,负责两家孩子的吃穿,五个孩子热闹坏了,蝴蝶似地穿梭来去。小姑父突然生病,住进医院,就显出人手众多的好处了。孩子交由曹嫂在家照顾。曹哥用车载着姑父,小姑载着盆钵行李,到得医院,曹哥马不停蹄地安排往下,又请了几个朋友招呼主治医生吃饭。小姑整理床铺,伺候小姑父住下。其它病友不明所以,对着他们表扬:“这两口子真孝顺,把个老爹伺候得。”

    曹哥仰脖大笑。小姑父显老,看上去像曹哥和小姑的父亲了。小姑父烟瘾大,小姑最恨他抽烟,花钱不说,呛得半死。小姑通常眼睛一瞪,小姑父就会自动掐灭烟头。曹哥拿出两根香烟,自己一根,递给小姑父一根:“爹,抽一支。”小姑拿起才铺下的枕巾朝曹哥抽去,小姑父憨憨地接过烟,曹哥早跑得人影都不见了。

    婚外的情,有两种。一种是狂蜂乱蝶见好爱好,朝秦暮楚朝三暮四见异思迁喜新厌旧。多见于达官贵人权臣政要财大气粗之人。一种是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一生就出一次轨,任尔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这种情要是移到婚内,多么完美呀!

    我以为,如此鸟语花香的一段情,会终止在生命的最末端,总要有一个到了另一个世界,这段情才会结束的,我太天真,生活从来都很残酷,他们这段情就死在严冬,由始而终张着双臂守护在小姑身后的,竟然是小姑嫌弃了一生的小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