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盼和你再梦断一回
作者:远音尘      更新:2019-02-08 09:16      字数:3072
    陈忠实的《白鹿原》写过借种这种话题。

    我感兴趣。说他们当地女人几年不孕,由婆婆带着,山上去许愿,月黑风高夜深人静,婆婆借故走开,把媳妇推到茫茫黑夜中。于是,周边一些男人每年的那个时候,都钻进黑树林。

    差不多两个时辰,婆婆便会放声唤自己家媳妇的名字,媳妇便走出来,跟着婆婆回家。过一段时间,如果种子种上了,婆婆就会领着媳妇来了愿。再来时,婆婆就会严防死守了,寸步不离媳妇。烧香还愿急急离开。

    怕怕。过了河,忙不迭地拆了桥。

    替媳妇怕。往黑暗里一推,然后不管哪个男人,拐了就跑的。两个时辰,光为了播种。这是人还是牲畜?替婆婆委屈。生个儿子没有用,只能眼睁睁地把自己家的人送到他人怀抱,日后的几十年,养的培的管的理的都是人家的娃,而且祖祖辈辈子子孙孙姓着自家的姓,流淌着旁人的血。

    莫言的《丰乳肥臀》写的也是借种的事。母亲借的对象各各不同,于是制造出一堆性格脾气迥异的一堆孩子。

    其实借种仅限于男人不孕。真正无奈的,是女子不孕。难度较大的,就是结婚之初,你根本无法判断是谁不孕,现在都有仪器检测,古时就只有暗厢试验了。

    其实追我文的,都看出问题了。这是一个预谋。我亲爱的老爸就是一个道具。掉进了一个桃色的陷阱。网友雪花打了一连串的问号。婶婶这么明目张胆的,她家没有男人?老妈如此要强,怎么就可以一住那么多天?实在有些像现在单位的混混,小病大养了。

    多年后,待我长大后,这个事件,我同情的倒不是老妈,是老爸。老爸有些小歪才,于人却不设防,于女人,更是少了抵抗力。纵观他一生遇上的,多半是女人比较主动。这一次就是,婶婶的强大攻势下,他是不做任何抵抗就做了俘虏。猜对了。婶婶是来借种的。

    莫言的红高粱写的奶奶和爷爷在高粱地里合欢,其实就是借种。奶奶的男人是个流脓淌血的麻风病人。爷爷只看了奶奶的小脚一眼,就发誓把这个女人追到手。好生铺排!漫天的高粱地里,这一刻,没有天,没有地,没有风,没有雷,只有一男,一女。男人流着汗的脊背,女人大红斜襟的小袄。婶婶的年代要比奶奶的年代个性解放得多,婶婶不再是那个听任男人扛向高粱地的旧式女子了。

    婶婶嫁来多年,就是不见怀孕。这种事情原是婶婶做不得主的,但婶婶识字断文,很有些自己的爱情理想。既然要借助外力,婶婶寻思了很久,目标锁定在老爸身上。老天助她,偏偏老妈这个节骨眼儿上住了院。因为前段的交待,病情与外遇关系不大,所以着墨很少。事实上老妈住那么久院,本不是大病,但那时医疗条件特别差,虽是不值一提的小病差点要了老妈的性命。

    而一个人,最是生病时会看淡所有。虽然她满腹怀疑,虽然她察出蛛丝马迹,那时却能够按兵不动。

    婶婶欢天喜地再次推门进来。老爸一个人在喝闷酒,并不抬头朝她看。婶婶乐:她们都走了?

    老爸突然客气起来:今天没有什么事,你要是家里忙,以后都不用过来了。婶婶又开始收拾家里:不啊。索性跟她挑明了说,可以离婚呀。我已经决定了。老爸陡然起身:你什么意思?婶婶笑咪咪地:是她要走的,正好可以挑明了说呀!老爸不敢置信地朝她看:那我的两个孩子怎么办?婶婶一直笑:我们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呀。两个,三个,一群呀。

    老爸不敢相信地朝婶婶看:你是说,我的两个孩子全不要了?婶婶轻松地:是啊。有老婆就会有孩子啊。

    老妈赶到外婆家时,已经全黑了。姐姐像个小鬼,先开始不敢靠近老妈,好久了,才小心翼翼地往老妈身边靠。老妈正没好声气,看姐姐那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讨债鬼样子,一生还是两个!”

    外婆朝着老妈:“有事?不拿孩子出气呀。”姐姐站在木桶边,一用力,桶翻了,水洒了一地。老妈这下找到机会了,捞起姐姐照着屁股啪答啪答就打。外婆好脾气地接过姐姐,抱在手里晃荡着,朝着老妈:“说吧,什么事?”

    老妈放声大哭:“跟那个人过不下去了。”外婆不动声色:“不是你自己选的?你说,是个火坑你也跳进去的。”老妈抽噎着强调:“他家穷,我认了。可是他不能跟人家过了!”

    这么大的事!外婆吓得不轻。抱姐姐的手抖个不停。小姨在一边,早哭得哇啦哇啦。一边哭一边说婶婶的事。

    外婆指挥小姨和三姨收拾我姐的所有衣物。外婆挎着行李,抱着姐姐,命令老妈抱上我,跟着她一起走。“回家!这里不收你!不要有一点小事就往娘家跑。妈妈不给你撑腰。带着两个孩子回家!”

    老妈有些绝望:“妈妈,你都不问问情况!”外婆语气坚定:“没有过不去的坎,妈妈送你回家!”

    老妈急了,夺过行李:“妈,你不要掺合!跟这个人不可能过下去了!我不可能再回这个家了!”

    外婆夺过我,把我背在身后,前面抱着姐姐,不再言语,直接往外走。

    外婆的小脚,很多年都不走远路了。那一夜,四个人是怎么走回我的小村子的,老妈只字不提。老妈因为不放心外婆,只得一步步地跟着。过了渡河才一半的路程。老妈自觉接过了我和姐姐,还要腾出手来挎住外婆,走到奶奶家时,天快亮了。

    奶奶坐在我家堂屋心。看到泥人一样的四个人,吓得连连后退几步。迎过外婆只等外婆责难,外婆还没说话,泪先流:“亲家姐姐,我们家二姑娘,从来性子暴。”

    奶奶一吓,手直摆:“不是她的原因,是我家二小子太混!我也是才知道!”外婆挥挥手:“亲家姐姐,你不要当我说的是气话,自己生的,我知根底。她就是力气大,过日子收拾家里都不在行。”

    我前面曾用大篇幅的文字介绍过外婆。外婆那样的人,我很难找到和她同类型的。老爸头坑着,看到外婆,羞惭无比。外婆并不想去搞清事情的真相。外婆抱过姐姐和我:“我把她们都交给你了。我老了,看管不动了。他们需要爸爸和妈妈。”

    外婆朝着老妈:“去把自己扔下的东西收拾好。去帮妈铺好床,我累了。在你们家住一段时间再走。”

    外婆住下了。老妈无数次想砸光家里的东西,可是看到外婆一点勇气都没有了。外婆最后几乎是跪行着到我们家的。膝盖全破了,手掌心全破了。老妈哭得稀里哗啦。这是外婆第二次磕破膝盖。

    第一次是外公挨批的时候,外婆陪着。晚上回家了,外婆实在跑不回来了,一路往家爬。老妈找过去时,抱着外婆哭了很久。这一次居然是为了自己。老妈多少委屈,都想出口,一出口便被外婆挡回:“你如果是一个人,你要怎么,妈妈都答应。你有两个孩子呀!这个话开口都不要开口!”

    真正佩服婶婶。外婆的到来,并没有让她却步。她如常来我家。外婆招呼着:“她婶来啦?”婶婶应着。外婆说:“还是邻居好呀。芳儿这一路病得,幸亏你们照顾。”婶婶想想是个机会,跟外婆直捣龙门:“大妈,我想跟二哥哥一起过。二嫂子人好,以后也不愁找人。”

    外婆颤着双手,倒没有发作:“嗯。要是没有两个孩子,索性让你们一起过好了。世上不是夫妻好夫妻,做了夫妻恼夫妻。你跟了二哥哥也会有吵闹的一天的。”

    老妈在一旁,拿着镰刀冲着老爸就砍过去:“你还是不是个人呀!这样的货都能往家领!”

    外婆倒淡定:“芳儿,放下镰刀。安静一点。就是不喜欢你一点不懂温柔。”然后对着婶婶:“以后这个家门,你半步都不许迈进!人活的,就是一张脸!”

    婶婶勇敢,不等于无耻。外婆的喝止倒是受用,婶婶退回了自己的家。叔叔后来英年早逝了,与婶婶的这些花花事一定很有关系。叔叔和婶婶的婚姻,一直是婶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婶婶不好意思再上门去,偷偷截获老爸。这一段情,开始其实挺美好的,老爸很受用。婶婶的善解人意温柔可人都是老爸沦陷的理由。后来婶婶长驱直入赶尽杀绝,让老爸有些招架不住。之前就有说过,老爸找老妈,很大一部分,是替自己的一个大家,找个可以操持的人。婶婶明显不是。而一个女人,要让男人望而生畏的,直接找他要婚姻,足以吓退一大半国人。老爸就是那个被吓坏的男人。老爸连续几日躲着不见,以为事情就会过去,可是村里一个男人飞速地跑来报信:“三德子家的跳河了!多少人也拦不住!”

    出事了。是婶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