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她的来处 遍布烟霞
作者:远音尘      更新:2019-02-08 09:14      字数:2963
    家乡的网站,一个帖子,点击率居高不下。某小区一个年轻女孩被原配夫人堵个正着,有图有真相。很黄很暴力。

    默默点开,无言关闭。

    不知道怎么评说这样的事。总觉得,这个男人,辜负了两个女人。

    总觉得,这个原配,更该修理的是那个花心的男人。总觉得,是个男人,这个时候,应该站起身来,帮不了自己爱的人,至少可以挡一挡。总觉得,天塌下来了,这个日子没法过了,原配回家就能破镜重圆?年轻女孩果真能穿好衣服从头开始?

    事实上,每一个插足的,都不是想象中的妖艳狰狞。每一段婚外情,也都披着一层温情脉脉的纱,不是想象中的污浊不堪。每一个生于七十年代的女人,都是读琼瑶小说长大的。琼瑶多年才被扶正,写下大量薄命怜卿甘作妾的美文,爱上你,是我的缘。我是你的缘,我是你的份。事实上,不管写得如何美丽,错的时间遇上了,就是不应该。

    每一个写作者,文字的背后,都反映着自己最强烈的内心。包括我。请原谅我在写这样的文字时的,粉饰太平。那是因为,主人公,是我的老爸,made in 老爸,我是老爸制造。我试着不喜欢他讨厌他如我的老妈一般咒骂他,不好意思的是,越这样提醒自己,内心还越背叛得厉害。我爱他。对他,无法迸出一个不敬的字。这是一个写作者的便利,我还可以,用自己的笔,把那样一段陈年往事,涂脂抹粉,在他安享晚年时,翻起旧事,每每还能嘴角上扬,其实,并不是原谅,只是一种修为。等我们年长之后,才明白,有很多事情,

    都可以宽容以待。所以我的笔下,还能灿如朝霞。

    我的出生,给贫困的小家,带来了很多欢乐。老爸变得特别爱回家。一到家抱着那个小人儿就啃。是老妈手缝的白罩衣,大红线绣着“小朋友”。我妈是天才,她要是绣“小狗”,没准这辈子我就只会汪汪了。

    生下来不太长的时间,老妈腹部一个大疖子,需要住院动手术。姐姐被送到外婆家。我随老妈住进了医院。小姨被安排在家与医院之间,做联络员。

    小姨那时才十一二岁。才是小宝宝呢。外公的原因,早早辍学。替大姨带宝宝,替老妈带宝宝,很是个干将了。

    老妈在医院里,虽是愁肠百结,因了我的陪伴,日子终还好过。一个摇篮,就放在病床一边。摇篮里的我,并不吵闹,多数时间,滴溜溜的眼睛四下乱转。来往的护士,爱得不行,走过来,狠命地甩摇篮两下,走过去,再甩两下。剧烈地摇摆,逗得我格格大笑,得了鼓励的她们,更起劲地摇来摇去。老妈倚在病床上,笑看小姑娘和我在游戏。

    小姨推门进来了。送的是饭。小姨丧气地端给老妈,闷着声说:又焦了。老妈笑着安慰她:焦的吃了消食,姐姐喜欢。小姨眼泪下来了:都不给我姐做菜吃。姐姐,你不吃菜,哪有营养?宝宝哪有奶呀?

    老妈擦去小姨的眼泪:姐姐吃饱就有力气和病争了,宝宝就有奶喝,乖,不哭了。小花猫,喵喵喵。

    小姨扑哧乐了。小姨蹲在一边,端出自己的饭来吃了。老妈生病,可以吃上纯米饭。小姨吃的是米夹麦仁。老妈只吃了一小会儿,推说想麦仁的香了,提出要和小姨换,小姨信以为真,开心地端过米饭,几分钟就扒完了。老妈拉过小姨,替小姨编好小辫子,歉意地说:等姐出院了,就帮你弄两根粉红绸子,咱家小妹这么好看,一扎肯定更漂亮了!小姨欢呼起来:“姐姐,你要快点好呀!”老妈答应着。眼睛却望向了远处。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个急不起来。到现在,住进来几天,还只是在消炎,要能消肿了,才可以手术的。只是小姨太小,老妈不想她担心。

    小姨送过饭之后,马不停蹄地又步行回我们的家。小姨人小,跑得不快。赶回来时,天擦黑了。门锁着,小姨推了几推,在门前的几个土坷垃下面,都没有寻着钥匙。四下的狗开始叫起来,小姨坐在门槛上,放声大哭。

    老爸远远地一路高歌回家了,听得哭声,紧赶慢赶往家跑,看是小姨,赶紧开门,小姨抽噎着跟了进来。

    老爸并不会做饭,坐到灶前开始生火。几天阴雨了,软草都是湿答答的。老爸生了半天的火,火没点着,家里满满是烟,小姨又哭了。老爸有些急:能不能不哭呀?小祖宗,就会给哥添乱。

    小姨叫老爸一直叫哥哥。有些怵他,吓得闭上嘴,肩膀还在一耸一耸的。隐忍的抽噎更是让人不忍听。老爸无奈了,停下手中的活,哄小姨:不如哥哥唱歌给你听,今天晚上就不吃了?这下好了,捅娄子了,小姨再次放声大哭起来。听歌都能听饱,这样的哥哥还有什么指望?老爸丧气地重新坐到锅门口。

    “小妹怎么啦?我来看看。”婶婶走了进来。一个农庄,由南而北,称呼都似家人,一律叫大大、大妈、叔叔、婶婶的。婶婶用张纸,倒了点火油上面,裹着软草,哧,火着了。麻利地洗锅淘米。摸着黑又去田里割了把韭菜。又跑到家里,拿来几个鸡蛋,不一会儿,香喷喷的饭菜就上桌了。小姨破涕为笑,快乐地坐上了桌子。婶婶又麻利地找来竹棒,翻出蚊帐,替老爸的床上撑了起来,替小姨的小床也撑了起来。老爸倒悠闲,端着酒杯一杯接一杯。婶婶笑,并不朝他们看。撤去了床上厚厚的破棉花胎。找来草席,去烧开水,用毛巾擦过草席,铺了上去。吃饱了的小姨,又来劲了。在婶婶脚边跳来跳去的。婶婶看一眼小姨,又看一眼老爸,惊得叫起来,这么脏的两个人!立逼着他们换下身上的衣服,婶婶就着煤油灯替他们搓洗衣服。忙到很久婶婶才得空回家,临走时,看看焕然一新的家,婶婶摇头乐了,这日子过得。

    第二天小姨飞一般地赶到老妈身边的。老妈看着穿戴齐整的小姨,眼前一亮:宝自己知道换衣啦?真好看!小姨倒下瓷缸里的饭和菜,雀跃着说:嗯嗯。姐姐快吃,有好吃的!老妈也真饿坏了,一天小姨送一顿过来,还有两顿都吃的开水泡饭团。今天小姨带来的确实好吃,老妈一眨眼功夫就会吃光了。小姨进进出出地蹦跳着,花蝴蝶一般。老妈有些心疼她,近二十里路,来回全是跑。老妈说:要不,明天你不用送饭来了,今天姐姐吃饱了,可以撑好几天的。小姨一边跑一边哼着歌:放心啦!哥哥说,天天跑,才会长高。老妈也乐了。小姨的个子一直不见长,老妈像她这么大时,已经一个小大人了。说到哥哥,老妈随口问了句:怎么几天没见哥哥了?小姨还在乐:哥哥好着呢!你不用操心他!老妈摇摇头,乐了:我和小宝都病着,他不替我们操心,我哪有闲空操心他!

    小姨心情正好,懒得理我老妈,收拾好瓷缸,又要往家赶。今天回家,小姨没有要哭。婶婶已经在了。疯长到家门口的草被拔了。空了很久的水缸,提满了水。锅门口堆满了草,引火的软草放一边,烧火的硬草放一边。屋前的晾绳上,挂满了衣服,我的,老妈的,小姨的,老爸的。还有换下来的床单,被里,被面。婶婶一边往家里收着,一边指挥小姨帮忙。一堆衣服,折好放好,并没有结束,大刀阔斧地拉出所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一归置顺拢,小姨小狗一般,快乐地进进出出,被婶婶指挥得团团转。

    第二天一早,小姨正在愁带什么饭菜给老妈时,婶婶一脚踏进来了:你起来,让姐来弄。婶婶麻利地锅上锅下,抽当漏空,拿来梳子,帮小姨草窝一般的头发,编了两个小辫子。饭菜准备停当。小姨甩着两根小辫子,快乐得就差飞了。婶婶爱怜地摸摸小姨的头,让小姨等着。小姨巴巴地坐在门槛上,婶婶很快就过来,小姨眼都直了,奔跑着迎了上去,是两根绸子!淡淡的绿,边上锁着洁白的线。婶婶飞快地绑在小姨的发梢,小姨不停地摇晃着脑袋,姐姐,我好看吗?

    婶婶刮刮她鼻子,当然!最最好看!小姨得意地笑了。小姨几乎一路奔跑着进医院的。远远地,小姨扬着声唤我老妈:姐姐姐姐!看我!

    小姨发梢上的两根浅绿绸子撞入了老妈的眼帘,晦气灰暗的病房里陡然一亮,老妈坐直了身子开心坏了:宝真好看!小姨也乐,乱摇着脑袋,春天挤满了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