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中美空军的战机从斜刺里拦截日机。

    双方展开混战。

    地面高射炮阵地，也相继开火。

    “哒哒哒哒……”

    “嗵——嗵——嗵——”

    枪弹啸叫声和炮弹爆炸声，混杂在一起。

    昏暗的天空，被双方战机搅得云翻雾涌，火光染得一片绯红。地面尘土飞扬，硝烟弥漫，地动山摇。

    虽然日机受到冲击，仍然慌乱地蹿到机场和地面有醒目标志的上空投弹。

    蔡讷咬上一架日机，开炮。敌机中弹往下栽，他恨恨地骂道：“送你回老家——送你回老家！”

    敌我双方混战，火星迸溅、烟雾迷蒙……

    “打中了，打中了！”有人欢呼雀跃。

    高炮攻击和空军截击，五架偷袭的日机拖着浓烟坠毁，其余的往东遁逃了。

    芷江的地面和空中火力不断增强，日机来偷袭，再不敢象早期那样从容和猖狂了。不管“使命”如何，他们胡乱丢下炸弹，即如惊弓之鸟，夹着尾巴溜之乎也。

    夜幕降临，中美战机依次降落机场，整齐停放。

    涂树帜走向蔡讷祝贺：“头，这些活宝该死，又有几架送终了，小命也完蛋了。”

    蔡讷抬眼看一眼日机逃离方向，恨不得将他们都击落：“希望他们多来送死，以便我们早日完成任务回家。”

    涂树帜高兴地说，打完了鬼子，他们就可以回家看望爹娘、娶老婆生孩子、过安宁日子了。

    操作半生不熟中文的美籍飞行员杰克说：“我和头就可以回美国了，到时候你们可要来看我和头呀。”

    战宇戏谑：“到时候，你们可得给我们寄路费。否则，我们就不来看你们。”

    “行，到了我们那里，还给你们介绍美女。”

    一行兴高采烈地说笑着离开机场。

    回到姑爷家，文淑祺就找开了大哥。

    一个星期不见大哥了，她非常想念这个唯一的兄长。

    她屋里屋外都找遍了，仍不见他露面。现在，这么晚了，难道他还不回来？她问娘娘，是不是大哥今晚又不回来？

    往先，机场遭到日机轰炸以后，跑道损坏了，他们晚上临时加班也是常事。

    文菊花脸色阴沉，就如夏天那雷雨前的乌云一样，却不言声。娘娘可能累了，见自己又回来晚了，不能帮忙，心里有气便不理睬自己。

    她又向姑爷打听。姑爷同样默不作声。左打听右询问，得不到结果。她粘着姑爷紧追不舍。被逼无法，任武义才泪流满面地说，她大哥已失踪好几天了！他们一直在找寻，却是杳无音讯。

    怎么可能？往前一个星期，她就见过活灵活现的大哥。那次，他正吃着早饭、忙着去机场做事呢。怎么几天不见，人就没了？

    前不久，二哥文中兵被鬼子飞机炸死……想不到——实在想不到，修机场的大哥，又不见了踪影！

    天哪，不幸的事接连降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天怎么不长眼睛？

    噩耗来得突然！一下失去两位兄长，楚楚动人的文淑祺泪水涟涟，哭得肝肠寸断。

    撕心裂肺的悲鸣，仿佛一首音乐的开场，瞬间把在场所有人的泪腺掘开，一片啼泣之声。

    不顾同样哭泣的表妹任湘源劝阻，倔强的文淑祺嚎叫着、执意要挣脱羁绊往外冲。她那一头被扎成许多小辫子的乌黑秀发，却不顾主人哀伤，依旧随着她挣扎而调皮地舞蹈着……

    “呆妹崽，这黑天黑地的，你想到哪地方去？——要是寻得到，还会是这嘎？我们寻了几天都不见人，你这一下到哪寻去？”文菊花猛冲上前，堵在侄女面前。

    任武义见状，霍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去阻拦。

    “娘娘，姑爷，我要去寻大哥！”

    “呆妹崽，要是寻得到，你大哥还不在这里吗？还要我们到处寻？”文菊花噙着泪，强扯着她的衣袖。

    文淑祺仍然痛哭挣扎：“娘娘——姑爷，你们都到寻了，我还没寻过，我不放心，我要去寻……”

    出事第二天晚上，仍未发现文中水回家。往先，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文菊花便叫丈夫打电话告诉了儿子。

    任重远得知情况，带人四处寻找也是杳无音讯。

    今晚又遇空袭，加上表弟不幸，烧心事接连找上门来，怕引起父母、尤其是今天会回家的表妹伤心，他便又回家来了。

    还在大门外，他就听见里面动静不小，肯定是爹妈拦不住表妹，几步跨进堂屋，身子横在表妹面前，吼声如雷：“不行，绝对不能乱跑——你晓得这段时间死了好多人吗？——上千人！他们多半是修机场的百姓！现在瘟疫流行，说不定一下就没命了！”

    两位表弟接连出事，他哪能不伤悲？见惯了刀光血影的汉子，只是把悲愤埋藏心底。他清楚，军人应该有军人的尊严，即使再伤痛，也不能让悲泪从泪腺流淌，而是要朝着侵略者，从枪口炮膛宣泄！

    泪流满面的文淑祺一怔，迎着面前的一堵墙，泣道：“表哥，要不是日本强盗，我的两个哥哥就不会死得这嘎冤！”

    她意识到，没有可恶的日本人，二哥就不会被炸死，大哥也就不会到城里修机场。而修机场，还不就是因为日本人侵略？大哥下落不明，这笔血债岂能不记在日本人身上？

    潜意识里，对战争、对日本侵略者的仇恨，就如种子一样埋在了心里，等待时机破土而出。

    任重远咬牙道：“呆妹，表哥一定会替你报仇！”

    “表哥，我也要跟你去打鬼子！”

    “不！你眼前最当紧的事就是把书读好……”

    文淑祺迎着他诘问：“读书能打鬼子吗？鬼子怕读书人吗？”

    “我听胡老师讲，你的文章写得好——你可以以此为立身之本，号召人们为抗日出力、打击敌人，不是比你操枪拿刀和鬼子硬拚强一万倍？”

    文淑祺苦笑一下：“写文章也能打鬼子？——表哥你就莫宽呆妹的心了！”

    “难道你没听说过‘焚书坑儒’？就是因为害怕文化人，秦始皇才将他们一个个活埋。可别小看了自己手中的笔，说不定具有雷霆万钧之势、横扫千军之力！”

    见表妹似有所思，任重远继续劝道：“呆妹，你要晓得，我们军人在前方拚命，后方有大家支持，才觉得不是孤军奋战。背后有依靠、还有家、才值得我们去流血！如果不是这嘎，我们还有么咯盼头？——其实，你们支援前方，也就和操枪打鬼子一样，同样是给了我们强大的力量！”

    听到哭泣，邻居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纷纷前来探询。得知真相，大家好言劝慰一番离去。

    自己是乡下人，要不是表哥、姑爷他们全力支持，供吃住、供学费，自己哪有机会到城里来上学？即使有天大的仇恨、即使再任性、再冲动，岂能只顾自己发泄而不听从人们的劝告？

    面对众人的苦口婆心劝说，冲动的文淑祺才渐渐啜泣着安静下来。

    侵略者又欠下了自己一笔血债！

    她在心里发誓，一定要替哥哥报仇、要血债血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