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

    第二天，小艾提早买了一盒礼品粽，等待李坤前来接她。李坤如约前来，两人共赴李坤父母家。

    当穿着讲究的小艾站在李坤妈妈前时，他母亲的眼神从惊喜转为有些难藏的不安。”伯母，你好！”小艾大方地叫着。

    “好，好，来了就好！”阿姨热情地将小艾招呼进去。

    李坤帮小艾换了拖鞋，一起走了进去。

    这里是位于城东的一片高档小区，虽不是独栋别墅，但也类似联排别墅了，看来李坤的家里也还不错，虽然这从来不是小艾所追求的条件，但是她也没有理由说一定要排斥这样殷实的家庭。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做了点，小坤也没有说你要来，不然我们就到外面去吃了。”李坤母亲的话说的客客气气。

    “阿姨，哪用得着啊！我从来都喜欢吃老人家做的饭菜，比较营养又清淡，免得脸上冒红点。”

    “那就好，多吃点。”李坤的母亲热情地招呼着。

    李坤的父亲话不多，也不大有笑容，小艾几乎都不敢抬头看他，生怕碰到自己无法抗衡的目光。

    大家正吃着饭，门铃又响了，李坤准备去开门，不过，他妈妈抢着去开了，“你把客人陪好了就行。”

    “她哪里需要我陪呢！”李坤对着小艾说，还补充一句，“我们的关系早都不是这么生分的。”

    门开了……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小艾都没有能够看清楚到底是谁，长什么样子，就悄悄地竖起耳朵听听情况。

    “妈，我给你送点粽子来！”门外的女人这么说，大概手里也提着粽子之类的礼物。

    “别乱喊，早都离，离了，你还上门来干什么？你走吧。”李坤母亲说完就准备关门的。

    可是门外的女人拉住了门，“那我放下礼物就走。”她将礼物从半关的门口几乎是塞进来的，可以想象李坤母亲巴不得关门呢！

    这时，李坤站起身来，他先提起刚被放下的礼盒，然后对屋里三人说了一声，“我去把她送的东西送回去就回来。”然后他快速撇了一眼小艾，露出一种小艾从来就没有看到过的伤感的眼神。

    “刚才是？”小艾终于忍不住问道。

    “是——，陈小姐，李坤没有跟你说过吗？”

    “没有。”

    “那就等小坤回来他给你说吧！”李坤父亲终于说话了，是今天说的不多的话之一，却在小艾看来，最有用的。

    李坤至少是二十分钟后回来的，因为家里剩下的三人不仅吃完了饭，李坤母亲洗完了碗筷收拾妥当，还陪着小艾说了一会儿话。

    小艾都快想就这样回去了的，没有想到李坤回来了，不过他回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小美，我送你回去吧！”

    大家都知道这是托词，小艾也很配合地跟李坤父母告别……

    几分钟后，两人端坐在汽车的正驾和副驾座位上，刚开始是一阵沉默。

    后来小艾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我最近的皮肤不大好哦！”

    “这个没有看出呢！”

    气氛总算是轻松了一些。

    “今天，你妈妈做的饭有点好吃，你都没有吃完就出去了，你肯定没有吃饱吧！”

    “好像有点。你喜欢吃就多吃点。”

    “今天————”

    “那是我前妻。”

    “哦！”

    “对不起！”

    “为什么？”

    “我一直没有坦白。”

    “嗯，这个嘛，人各有志。”

    “什么？”

    李坤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的意思是——”

    “我看你说的那么啰嗦，以前的事情我不打听的。”看着李坤略带奇怪的眼神，小艾进一步解释，“我的意思是，以前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随风而逝是最好的结果，没有提及的必要，只要我们现在过得开心就好了。你觉得呢？”

    李坤露出了非常欣慰的笑容，“好啊，不提了。”

    “不过——”小艾正要说但是不想以后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之类的话的时候，她看着李坤放松的表情，活生生又将这句话混着口水吞肚子里去了，她觉得自己从以前无话不说，不快不欢的性格，快变成“忍者神龟”了，真不知道自己这般的“忍辱负重”是否能够换得一个好结果。

    2

    李坤并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的，他住城中心的一所老社区里，里面的房屋都比较有年头了。

    小艾第一次踏进来的时候，觉得李坤住的地方和他父母住的地方应该相互调换一下才对。年轻人住老式的房子，老年人却住装饰豪华具有现代风格的房屋。

    “嗯，你怎么了，这房子是有点旧的，不过，也不至于你用那么奇怪的眼神吧？”李坤边整理着房屋边说。

    “我的眼神很奇怪吗？”

    “有点，就是有点奇怪，像在看一个很古老的东西一样。”

    “这里是说对了，我真心觉得站在这里跟穿越了一样。”

    “不是吧，有这么夸张吗？”

    “开玩笑了。”

    李坤放低了些声，“家里有点乱哈。”他说着还真的有些不好意思。

    小艾也不呆呆地看了，她将包往沙发上一扔，就开始帮着收拾，她用一块干净的布擦拭着茶几，不小心打开了茶几下的抽屉，那是长长的浅浅的那种抽屉，里面杂乱的都是一些小物件，水果刀之类的，还有一个淡黄星点的绒发夹掺杂其间，不过眼尖的小艾一下就看到了。

    她轻轻地将抽屉塞进去，然后接着擦拭桌面……

    “这个房屋有些年头了。”李坤解释着。

    “嗯，我觉得位置不错。”

    “装修什么的有点不大入格调。”

    “嗯，比如说色彩有些凌乱，更重要的是塑料卷轴画。”

    “仿制的，应该说是印制的，名家的典范。”

    “这叫附庸风雅，好不好。”

    其实，现在这个女人在屋里这里擦擦，那里抹抹，但是她似乎遏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总是希望寻找到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特别是女人用过的东西，那是一定一定不会逃离自己的“法眼”的。

    她拿起拖把，假意在各个屋子间清扫，最后，她真的找出了很多的痕迹。

    洗手间里，洗脸盆下面的柜子里有女士才用的化妆品，明显都是已经用过了的，可能是之前分手的时候，舍不得丢弃的吧！问题是，到底是谁舍不得丢弃呢？

    还有衣柜里，那是小艾悄悄地用一个指头勾住衣柜门往里面探视的时候发现的，有一个储物盒，透明的，里面还有一些女人的衣服，可能是还来不及搬走的，可是这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些来不及带走的东西，可是，竟然有人会收拾到一起，还不丢弃，真的是舍不得吗？……

    其他的都不想在去思考了，小艾觉得此时这些无意有意窥见的东西，已经非常影响判断了。

    “嗯，美女，我觉得你的穿着有点问题。”李坤站在后面说这么一句话，将小艾吓了一跳。

    小艾握着拖把手柄，忐忑地问，她几乎都没有听清楚李坤说了什么，总觉得自己的偷窥被发现了。

    “什么问题？我有什么问题？”

    “说不出来的问题，我想想怎么说吧。”

    “好，你说。”小艾虽然表情表现出奇怪，但是内心却很紧张。

    “穿着！”

    “啊？什么？”

    “你的穿着！”

    “什么问题？是太土了，还是太露了？”小艾心里明白，这些应该都不是啊，她看了自己今天的穿着——浅粉淡蓝菱形格子圆领卫衣打底，外面是军绿色翻领风衣纽扣点缀，没有什么不妥的啊！而且自己的同事们都是认同自己的这种简约风格的，而且现在也流行简单大方的嘛，特别是在白领当中。

    “嗯，我的意思是你穿的有些呆板。”

    “穿的呆板，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你应该穿的活泼些，或者轻松些。”

    “现在流行叫小清新。”

    “哦，对，清新些，就像是什么呢，就是想是一阵微风吹过，看到你我就像看到了明媚的春光一样。”

    “你的意思是，你看到我没有这样的感觉了，说着说根本就不心动嘛！”

    “哦，不是，也不是这么说。”

    “那就是说，我比较糟糕了，说明我对你根本没有什么吸引力嘛。”

    “这话是怎么说的，我现在不是在对你进行改良吗？”小艾快无语了，这叫改良？还要改良？“我还要被你改良？那我就是不良了，所以要改良嘛。”

    “不是不是。”李坤极力否认，但是这句话已经说出来了。

    “既然我是不良少女，那我走了。”

    在小艾拿着挎包的一刻，李坤抓住了她的手，“生气了？”

    “没有，我也该回去了。”

    “今天就睡我这里吧？”

    “不好，我本来就是不良少女……”

    李坤抚摸了一下小艾的发尾，温柔地道歉，“一句玩笑话而已。”

    小艾脸色一转，“我知道的，那明天早上我去上班，你要负责送我去。”

    “好！”李坤一口答应。

    等小艾换上拖鞋后，她看了一下李坤家里的房间，一共两间，她选了一个比较简洁的，“我就睡这件间屋子了。”

    “为什么？这间屋是我的卧室也。”

    “哦！ 那我睡另外一间。”小艾当然很矜持地态度。

    “嗯，我再去给你打扫一下。”李坤说。

    说完这句，小艾一下沉重起来，已经打扫过了，干嘛还要打扫呢，真是奇怪，是不是这就叫欲盖弥彰，难道他藏着什么不能给我看的东西，能有什么东西呢，都是前妻的痕迹吧！

    小艾默默地换掉了拖鞋，穿回了自己的鞋，“我，你早点睡吧。”

    李坤从屋里探出头来，他正在整理着什么，小艾也懒得问。

    “你要走，不是说不走的吗？”

    “我想起来了，有点事情必须要回去做的，我就走了，你不用送，我自己坐车。”小艾说完就已经关门了，连说下一句话的功夫都没有给李坤留。

    李坤确实不知道自己哪里不对了，“这么急？是我的问题吗？女人的心真是莫测。”

    在楼下的时候，李坤追上了小艾，他为小艾披上了一件自己的外套。

    “外面冷，你穿厚点。”

    其实这个时候，小艾觉还是觉得很感动的，多温馨的一幕，可是她始终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心已经是不可能完整了的，或许是之前死掉了一块，或者有不愿意丢失的阴影。

    哎，其实她真的不清楚接下来该如何继续，那就随缘吧！

    3

    小艾痛得几乎要晕厥了，因为她已经连续加了几天的班，而她加班的这几天偏偏是每个月最特殊的几天，本来她就在喝中药调养，想着这个月应该好一些，可是谁知变本加厉，还不能躺着休息。

    她无力地看看自己的手机，上面的时间完全无力地往上涨着，小艾觉得眼前办公桌上的表格已经变成了格子，甚至像花朵一样凹凸不平富有立体感了……

    终于有同事发现她的不对劲，因为这个同事喊了她几次，发现她趴在桌子上什么都回应都没有，于是上前查看，才发现她脸色卡白，完全没有什么血色，大喊了两声，没有答复，赶快打急救电话……

    小艾躺床上输了几天营养品，李坤第二天就前来看望，还告诉她，等她出院的时候，李坤会陪她做一个全身检查。

    几天后，当小艾准备出院的时候，李坤帮她来拿东西，还搀扶着她，手里还拿着一张体检表。

    “你真的要我去体检？”小艾有气无力地说。

    “没关系，如果你今天不去，就在家休息几天再做也行。”

    其实小艾也只是有些累，并不是完全没有精神，毕竟卧床休息了好几天了。

    “我的意思是我一定要体检？有这个必要吗，医生都没有这么要求。”

    “拜托，我是关心你好不好？”

    “好吧，那就现在就去吧，免得过两天还进医院。”

    “好。”

    小艾推开了李坤的搀扶，她其实觉得自己其实没有想象的那么虚弱。她从李坤手里扯过来检查项目，一看，“乳腺筛查、**检查、子宫筛查、卵巢盆腔”，我的天，小艾都快欲哭无泪了，这是干嘛呢？是不是要把自己从头到脚每个细胞都检查一遍，这个男人到底要做什么呢？

    “要检查这么多？有必要吗？”

    “有啊，既然检查一场了，就要全面一点啊！”李坤理直气壮地说，还一脸关切。

    小艾正色道，“那好，既然这样，那如果某一项有问题，那怎么办？”

    “这能怎么办呢，接着治疗吧。”

    小艾已经无话可说了，她觉得这是一种**裸的“逼迫”，而且是那种理直气壮地“强迫”，她努力地按捺自己心里的闷气，直到把这口闷气吞到肚子里消化掉，在今天之内都不发挥出来。

    ……

    特别是在进行**彩超的时候，小艾进去，医生让躺在仪器边的床上，并让李坤出去。李坤这二货，竟然当着那医生说要陪着自己的老婆，因为老婆的胆子小，还说什么没有什么好回避的，又不是没有见过。

    已经躺下的小艾脸上一阵发烫，这个男人也太夸张了。本来就是给自己设的个套，自己无可奈何地钻进来，还要把关系拉得这么近。

    最后，李坤被小艾的眼光给驱逐出去了。

    当小艾走出彩超室的时候，她真想用目光“杀死”这个一脸期盼的男人。

    “你就不知道什么是脸皮吗？”小艾一脸鄙视。

    “怎么这么说呢？”

    “你刚才还想赖在里面不走了，人家医生驱逐你，你就还耍赖呢！还说什么……”

    “我不是关心你嘛！好了，我们不在这里说了。”李坤看四周都是等候的人，脸上也挂不住，就拉着小艾走了。

    4

    当过红灯路口的时候，小艾终于挤出一句话来了，“是你妈的意思吗？”

    “啊？什么？”

    “我的意思是，是不是要我把所有的项目都检查完了是你妈妈的意思？”

    “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的，那是什么？你哪里知道有这么多的项目？”

    “医生说的，哎，当时我就跟医生说女性检查的所有项目，医生就给我开了这些单子。”

    “好吧，这个问题不再提了。”绿灯已经亮了，可李坤都没有要开的意思，小艾扭头看他，“还不开车？”

    李坤才回过神来，点动汽车，小艾的嘴嘟了一下，一个小小的问题就能让他这么纠结？不是心里有“鬼”？

    5

    李坤在小艾的小区楼下踩到了一脚的狗屎，他跳到草坪上使劲借青草的力量刮蹭，他提着小艾的大口袋，那是小艾住院期间的收纳袋。他提袋进屋，立马放下袋子，然后换下鞋，光脚提鞋就往洗手间去，他找到了一把小刷子就开始蹭蹭刷鞋。

    小艾听见刷子的声音，随意一问，“你刷什么呢？衣服？”

    “不是，刷鞋！”

    “啊，什么？”小艾像兔子一样地从床上跳到了地上，跳进洗手间，“这是我刷那个的！”

    “什么？”

    “文，文胸！”小艾用手在胸前比划着，哭笑不得。

    “什么？你怎不早说？”

    “你给我机会了吗？算了，我看你的鞋不脏啊？你干嘛要刷呢？”

    “我的鞋刚才踩到——，狗屎了。”

    “哦，真讨厌！不是说你，每天早晚总会看到很多遛狗的，本来小区就不大，人都不够用，却被狗挤的感觉更加拥挤了。”

    “就是。”李坤也点头。

    6

    第二天，当他俩晚上出门的时候，偏偏有一只短毛的“五色“小狗跑来，在昨天李坤踩到的地方嗅来嗅去。

    李坤一看就知道昨天是糟了这只狗的道，“你看这只狗被剪成了这个样子，还然染色了的，真是可怜又无语，怎么会把人家弄得这么乱七八糟的。”

    小艾也觉得，“像什么嘛？真是难看，五颜六色的。”

    偏偏这只狗跟人混熟似的，听得懂人的话，冲着这两人就一阵汪汪叫。

    小艾和阿坤只好赶快离开，可这只狗跟着他们边跑边叫。

    李坤有些抱怨地说了一句：“这谁的狗啊？怎么不抱开呢？”

    “这是我的狗。”说话的是一位在旁边扯着一张报纸看的老太婆，这老婆一看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浓妆艳抹的，身上戴了许多不搭配的首饰，脸绷得高高的。

    小艾也冲着狗抱怨，“烦不烦啊？”

    “谁让你得罪它了。”老太婆补充了一句。

    “我得罪它怎么的？得罪不起吗？”小艾一声回复。

    “这话说的，跟狗计较什么？”李坤拉着她的手就准备离开。

    “说谁呢？指桑骂槐？”老太婆一定要这两人说清楚的样子。

    “就说了。”李坤也置气上来。

    小艾在一旁劝说，“行了行了，毕竟这是很小的事情。”

    可是她男朋友和这老太婆还真是吵起来了，还越吵越厉害。

    小艾特别担心他们俩个会拉扯起来，毕竟年轻人容易不占理。

    李坤偏计较不休，“现在这风气，说什么都是年轻人的不对，不是老人变坏了，是坏人变老了。”

    “你说谁坏了……”这老太婆就差抓上来了。

    小艾挡在李坤面前，给老太婆陪着笑脸，“好了好了，大家都让一让，都算是我们的错行吗。”小艾使劲拉着李坤走了，留下一个还在骂骂咧咧的老太婆。

    “你怎么回事？你刚才拉我干嘛？我要跟那个老太婆好好的理论一番。”李坤特别不满小艾的“包子”性格。

    “为什么要跟她理论啊？她是老年人，年轻人总是容易吃亏的。”

    “凭什么啊？”

    “不凭什么，人们的旧观念就是这样，你没念见那么多的人围过来吗？”小艾点了电梯上的按钮，“围过来的都是老年人，都会帮老年人的。你是光顾着吵架，什么都没有听到。”

    “怎么了？”

    “旁边有报警的，竟然说有个小伙子在滋事呢？”

    李坤气急败坏地说，“那我还得回去找他们去。”

    “你回来。”小艾一把抓住他，“你找谁去啊？你怎么这样？”

    “我怎么样了，伸张正义不行吗？”

    “哎，迂腐！你厉害你去吧，我走了，当白帮你了。”

    “我哪里不对了？”

    “真是个小气的男人，说了不要跟老年人计较。”小艾生气地甩甩手就离开………

    天气渐渐入秋，但是秋老虎还是让人们不敢怠慢。

    小艾和李坤就像是赌气一样，一个星期都没有什么联系。

    就这样的结束的话是不是也太冤了？小艾还是放不下，李坤为什么不来道歉或者哄哄自己呢？相处真是一件让费心琢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