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丽还在市第二招待所做服务员的时候，就认识了秦小芳。那时候两人都还是小姑娘，乔丽是她们那班服务员的一个小头，秦小芳替人推销“万年红”牌子的白酒，服务员每推销一瓶，把酒瓶盖子聚集起来，月底和秦小芳结账，每个瓶盖拿三十元的盖头费。乔丽除了自己推销的白酒按正常结算以外，秦小芳在所有服务员结算的盖头上，再悄悄地按每个十元给乔丽，乔丽那时工资每个月二百四十八，酒类提成每个月倒有七八百，这在当时可以算是高收入了，乔丽和秦小芳因此成了闺蜜。那时市政府各机关和各乡镇政府招待都定点在第一招待所，第二招待所，来吃饭的都是省级市级机关的干部，秦小芳很是巴结乔丽，没事就来二招转转。甚至有时候忙起来，自告奋勇端盘子上菜，闹高兴了，还能端起酒杯。王长林那时候还在乡镇做书记，经常来市里开会，有时一开连续几天，吃住都在二招，和乔丽熟悉后，因此也认识了秦小芳，秦小芳通过王长林把酒送进了他所在的乡政府厨房。后来改革开放的深入，第一第二招待所解散了，市镇府提倡建立各个机关食堂，服务员分流，乔丽去了水利局食堂，让她在窗口给人打菜，她觉得有点**份，这种情绪还未来得及得到膨胀，食堂对外招标，让人被承包经营了。乔丽索性停职留薪，安心在家生宝宝，没过多久又被清退了，说有人举报她吃了空饷，并不在体制编制之内。

    每说起往事，秦小芳都替乔丽不值，“你是你们那班人最漂亮的，看起来也最聪明伶俐，那时候有多少人给你献好，那个唐市长看你的眼睛都直了，你不把握机会，你看那个小周，又矮又胖，人家成了市政府接待处处长了。你是空有好皮囊，还担了虚名，枉费了你这副自带风流的媚骨，要是我，虽不能做个处长，最起码混到哪个局级机关，或者就在水利局转个正，女人，裤带一松，多大的事！”

    乔丽每每被秦小芳说得无话可说了，就说，“我若是那样的人，王长林还轮到你。再说了，我们家居浩对我也好。”

    秦小芳就不屑地说，“好什么好？哪个男人好？你把一百元给我，我立马就把你男人搞定。多的不要，就值这个价。”

    居浩原来是市生资公司的职员，是国家经营生产物资的公司，现在来说，也算是国企，后来开放搞活，个体经营多了起来，公司也就解散了，也是风光了一段时间，最终下岗失业，是自谋出路的一批。在福建他姐夫的鞋厂里帮忙打理，他姐夫是台湾人，大陆台湾两边跑，居浩作为管理层，回来的次数也就很少。乔丽变成了留守妇女。

    秦小芳有时把乔丽叫出去应酬，一来她的确也带得出去，岁月好像并未在她身上过多地留下痕迹，居浩每年给她足够的生活费，她也不必过多地为生活奔波，她有时高兴起来就去人家店里上上班，不高兴了，就在家歇歇，所以她没有别的女人见利弃义，如蝇吸血地攀附因她而结识她的江湖上的贵人，这让秦小芳很放心。秦小芳捕捉到了刘永宝看乔丽时眼里的火花，她想再加一把火，打电话给乔丽，让她陪她去找刘永宝，乔丽没有肯，这个男人目光深处的凛冽让她不寒而栗，这目光尽管被浮在眼翳的笑容所蒙蔽，但乔丽还是感觉到了，这目光就像尘封在哪个角落里，乔丽苦苦思索，却又翻找不出来，她也懒得找，不理他就是了。她对秦小芳说，女儿要期中考试了，她走不开。

    乔丽女儿居明月是以全市前三十名的中考成绩考入这座县级市重点高中的。前二十九名又被市级市选拔去上了市级市的重点高中，进了地招班。秦小芳对乔丽说可以帮她找人，因为分差不大，不过是要花点钱，乔丽有点动心，明月却不肯，说这里有她许多初中的同学，到了陌生的环境未必适应，乔丽也就作罢了。因为她也打听到往届去读地招班的学生，整体高考效果还不如在县级市读高中的学生。女儿分在强化班，只有五十名学生，意味着学校是要培养这五十个学生是要冲刺名牌大学的。学校把最好的语文、数学，外语教师配给了这个班，包括物理、化学、生物。高二分文理科时，原则上这个班是不允许分流出一个到文科班的，明月，还有其他六个学生，坚持选择了文科。乔丽作为家长，和其他五名学生家长被叫到了教务处办公室室，开了个小小的座谈会。教务处主任苦口婆心推心置腹地谈了将来文理科学生的就业问题，文科的学生将来大学毕业，工作是很难找的，何况这几个同学的理科成绩甚至超越文科成绩，明月当时考入高中，物理是以一百的满分录取的。

    晚上乔丽严肃地和女儿讨论这个问题，女儿态度很明确，“虽然我一直保持理科的成绩不落后，但是，你是不知道我是怎样学习理科这些科目的，有些过程我并不理解，全是凭借好记性，老师讲过的或者做过的习题，我一般都记得，我不敢保证以后物化、物生难度的加深，是否还能跟得上。更为主要的是，我对理科不感兴趣，很难想象我如果作为理科的女生，对着自己不敢兴趣的专业，是件多么痛苦的事。相反，文科于我就很轻松，该背的，该记的，课堂上我就掌握得差不多了。”乔丽知道再说也无益，自己也读过高中，知道兴趣对学习的重要性，只是说了句气话：“聪明的孩子都学理科，不聪明的孩子才读文科。”女儿笑了起来：“你就直接说我是笨小孩算了，我也不认为自己聪明。” 高二明月从五十个学生的强化班转入六十几个一班的文科班。以后乔丽去开家长会，和原来熟识的强化班的家长见面时，就觉得矮了一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