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初恋
作者:苏慕      更新:2018-03-27 14:19      字数:2422
    华子透过车窗,看到烈日下摆地摊的三姐,那一瞬间,流泪“唰”地就流下了。姐姐在家是多么高傲的一个人!大学暑假在家,乡镇府农技站的分配来的大学毕业生郝俊,天天跑来和他下棋。傍晚,那个人已经不像他小时候,整天见不着他的人影,在家的时间逐渐地多了。在水泥浇就的院子里浇过井水之后,“嗤嗤”冒出的热气也已散尽,院子开始荫凉了。郝俊抱着一只西瓜,趿着拖鞋,歪歪哒哒走进院门。梅子懒懒地走开了,那个人笑眯眯地接过西瓜,剖开,放在小桌子上,招呼郝俊坐下来,啃着西瓜眼睛盯着堂屋的电视,也不怎么说话。郝俊只有拖着他,他也不忍心郝俊尴尬落冷,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吃一片西瓜,搜一回话题。他和那个人都知道梅子的心有所属,这一点,他和那个人的想法是一致的,两人差了四岁,也就是说三姐的那个意中人比自己还小两岁,华子在心理上是接受不了的。吃了个把月西瓜,又来了一个做中学老师的徐成,喜欢吹口哨,“月亮代表我的心”,吹得华子耳朵都有老茧了。梅子终于正式向那个人摊牌,“不要把什么人都往家里引,我的事我做主。”那个人叹了口气,“你会后悔的!”

    华子很知道三姐的个性,拿定了主意,不撞南墙不回头。大姐二姐出嫁后,他和三姐可以说是相依为命。那人不在家,他烧火,三姐站上锅,姐弟饭食就糊过去了。晚上放学,如果哪个小孩欺侮他,他打架老是打不过别人,三姐就会追上那个小孩替他扳本,打上一架。读到高中,家里的经济状况已经很大的改善。庄上的小媳妇,小大娘,有时做饭家里少了香油,或者个把个葱姜,不高兴上街市去买,或者家里来了客,缺几把勺子筷子,瞅着那个人在家做饭时,说话时往那个人身上靠靠,拿眼睛睃他,或者故意引他,往他的房间捣鼓什么,于是那个人笑嘻嘻地慌慌张张出来后,香油就少了半瓶,碗也少了两只。饭后哪家拿的,三姐每样照旧找回来。气得小媳妇,小大娘直跺脚,背后叫三姐“二当家的。”承包到户,发展农村集体经济时,乡里安排那个人邮政所,他没敢去,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还是扫盲时识得的几个字,让自己去做所长,整天和电报书信打交道,他担不到底。他选择去了乡多种经营服务公司做经理。

    那个人虽然并不识得几个字,农村也不需要犁沟耙田了,大都是机械操作了,他的发展经济的才能却得到了爆发和施展。多种经营服务公司下设:林业站,渔业站,蚕桑站,兽医站,生猪交易市场,菜市场。东平河,人字河,两岸有多少棵水杉,意杨,泡桐,榆树,可伐木卖钱的,哪个地方需要栽补的,心里都知道。渔业村以前是计划生育最难抓的地方,为了留住渔民,把渔业村发展成果林场,栽梨树,桃树,种杭白菊,和浙江桐乡结成经济互助联盟。浙江人提供苗菊,定点收购杭白菊。他建立苗猪生猪交易市场,为浙江人提供优质苗猪。存栏不够,发动镇上的男女老少,去四乡八镇地收购,补差价。他设立屠宰点,把屠户集中起来宰杀生猪,滚花,确保菜场的猪肉新鲜卫生,不让死猪病猪流通到市场,他和屠户们打架,对骂,把这些刺头治理得服服帖帖。多种经营服务公司成了乡政府的报税大户,支柱产业。他也动用了他的权力,把镇上的瘸子,光棍,人死了,帮人出殡的人,安排打扫街道,扫菜市场,在生猪市场帮忙停放车辆,维持秩序,领取基本的生活费。年底镇上的五保户,多种经营服务都会送去二百元慰问金。他也谋私,安排梅子去市里蚕桑学校进修,把梅子安排在自己的公司。

    翠莲那是三姐在市蚕桑学校进修时认识的。初夏的一个傍晚,船在埃及装货,作为三轨的他,和船上一批船员回家休假,已经在海上整整漂十个月了!他脚落在地面上时,深深感觉到什么是地气,脚是实实在在地落在土地上,他差一点跌倒,怕自己不会走路,土地于他有一种强烈的归属感,而海上就是一种放逐,是灵魂的漂泊.

    当他像候鸟风尘仆仆地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越过马路,穿过后院走进堂屋,发现没人。想穿过院子到前一进屋里寻找的时侯。她站在院子里的自来水池边,因来人的脚步声转过身,像打量外来人一样询问他,“你找谁?”

    华子一惊,抬眼看见一张微微黝黑的脸上却嵌着宝石般的眼睛,眼睛里好像盛满了星星,高高的鼻梁像大理石雕砌过一般。唇红齿白,棱角分明。唉!美得令人叹息,就像个中东的女孩。

    “华子,你到家了!”梅子从好像刚从灶间跑出来。“这是我弟弟,这是我朋友翠莲。”她给两人做了介绍。

    晚上,那个人从公司回家,带回华子爱吃的猪头肉,猪耳朵,蒲包肉,盐水鹅。梅子和翠莲炒了几个菜,红苋菜炒白米虾,韭菜炒蛋,炝黄瓜,昂嗤鱼汤,在院子里摆放了一桌。翠莲虽是外乡人,那晚却吃了一家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家人在自家的院子吃个饭,闲适惬意。那个人晚上要华子陪他喝了点酒,没做经济之前,他都是滴酒不沾的。梅子和翠莲喝的果汁。夜已经深了,华子扶那个人在堂屋的主卧室父子抵足而眠了,梅子却安排翠萍睡到了他的房间。

    第二天醒来时,梅子和那个人都已经去上班了。堂屋大桌子上已经有了两屉小笼包子,他知道是那个人一早买来的,知道他爱吃。翠莲等他一起吃了早饭。他也不知到自己怎么会干这一行,翠莲把玩他房间的海螺时问他时,眼睛里都是对海的向往,这个问题让他自己也一直很迷惘。几年前的九月份,各类录取通知书都已发放,实在是没有一点指望了,他去了邻校高三复读,准备读高四。接近十月份,他坐在教室里,以前高中的校长吴大肚子,汗滴滴地骑着自行车来找他,递给他一份“大连海事大学”录取通知书。他不知是应该感谢还是应该诅咒吴校长,他收拾了书包,去了大连。就和翠莲一样,大海未对他展示狰狞的面孔之前,他是充满了向往。

    东南亚沿海的旖旎风光让实习初期的华子兴奋不已,但接下来的寂寞比他经历的肝胆俱裂的呕吐更加令人抓狂。无边无际的海面,有时行程一个月看不到一艘过往船只。无休止的土豆,大白菜,花菜,冻肉,嘴角烂了又好,好了又烂。他想上岸,想那个河边小镇,那个三进的院落,甚至想依稀记得母亲,还有那个人。尽管他深知,那个人绝不会允许他半途而废,“好男儿志在四方。”他是被那个人作为一种骄傲宣扬的。毕竟能带回进口电视,相机,免税商品还是少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