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徹底的安靜下來，只有幾個人清淺的呼吸聲，顯得夜色格外的深沉。

    馮念一個翻身，把腳搭在了馮彥的膝蓋上。馮彥伸手摸了一把，試了一下溫度，也沒有把腳塞進被子里去。

    東方清舍不得睡，他覺得馮彥躲了他這麼些年，好容易在同一個空間里相處，就算什麼都做不了，多說兩句話都是好的。但是馮彥一臉的疲憊，他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只能在借著漆黑的夜色去觀察那模糊的輪廓。

    最終還是馮彥打破了這虛偽的安靜。

    “我都已經放下了，你也早點放下吧。放下過去，才能好好生活。”

    東方清有些激動，他以為馮彥會冷處理這件事情，會把自己當陌生人看待，但是他又看照顧自己，東方清心里也清楚，馮彥這麼做不是對他又多喜歡，一半是做戲給趙普看一半是同情心泛濫。但人嘛，總容易想些有的沒的，他自己總幻想著馮彥對他舊情難忘，可事實呢，馮彥這麼多年也沒主動出現在他面前過，這一次也不過是意外而已。

    “你……我，我放不下。你是我第一個真正喜歡的人，怎麼能說放下就放下！”東方清掙扎著想起來，站在馮彥面前和他說話。

    馮彥听到動靜，冷下聲來，“好好躺著，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東方清听見他不高興，再加上真的沒什麼力氣，也就不折騰了。

    “我，當年是真的挺喜歡的你。是你帶著我，讓我認識到自己真正喜歡什麼需要什麼，而不是碌碌無為一輩子。追尋自己喜歡的東西感覺很好，就像當初我們在一起一樣。我甚至想過我們以後的生活，我陪你到南邊來，開一家小店，不花太多精力也不用掙太多錢，主要是陪著你，看著你開心逗你笑。哪怕你騙我，我都沒有生過氣。我當時沒有聯系你，是在想我要如何說服我自己——你這麼優秀的一個人為什麼會為我停留，你是真的喜歡我嗎？我在自卑我想了好久，終于決定孤注一擲的陪你走，只要你一句話就好。然後你就走了，頭也不回，還留下一堆爛攤子。我當時還不知道你是誰，還一心想去找你，劉楊把我攔住了，把什麼都說開了。我也就死心了，現在想想，我們兩個不一定適合做情侶。”

    馮彥的說的很慢，他壓著嗓子一邊回憶過去一邊看著黑暗里模糊不清的人的輪廓。天知道對著前任刨白自己的內心需要多大的勇氣。馮彥這樣略內斂的人更是如此，況且他對東方清並沒有說實話，他還想著他，但是兩個人也是真的不合適，既然已經踫到了，就沒必要一拖再拖，早點把事情解決了，也能早點開始另外一段感情，真的是已經過夠了這種孤家寡人的生活了。

    東方清听的很認真，但他覺得馮彥沒有說實話。

    “你是不是還介意我騙你是女人的事情？”

    “呵，”馮彥抬手蓋住眼楮，強迫自己不再去看東方清，“說到底，我們兩個之間做不到絕對的信任。但是，你听好了，這句話是我欠你的——我們分手了。”

    東方清愣在那里，馮彥的話對他仿若驚雷。是了，他當初走的決絕，連一個字也沒有留，但是兩個人的關系也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他自以為是的認為，馮彥不再聯系他就是要和他分手，但是他也沒有再聯系過馮彥啊！兩個人還沒有正式的說過分手！

    “我不同意！我……”東方清激動的叫出聲，然而聲帶受損只能發出類似刮玻璃的尖銳又低啞的聲音，格外的難听。

    馮彥打斷了他，“這是事實，遲來的事實而已。”

    房間里這下算是徹底的安靜下去了。只有小佷子打著小小的呼嚕。

    屋外的雨終于憋不住的下起來，敲的玻璃窗戶　啪作響。

    趙普雖然知道在病房里是他們湊伙演戲來氣他，但他還是真的被氣到了。

    出了病房之後，趙普就冷下臉來，一張臉黑的都能滴水了。等到他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一滴雨砸在他的額頭上。他抬眼看了一眼天色，烏沉沉的，他的心情也烏沉沉的。轉身就進了車，雖然事情的走向不太受控制，但是也沒必要放在心上，路——還長著呢。

    趙普到公寓的時候，房間里的等還在亮著，沙發上的青年卻已經睡過去了。空調打的很低，青年只裹著一層薄毯子，團在沙發的一角，睡的特別香。連趙普開門的動靜也沒能吵醒他。趙普站在燈光下看了一會兒，進書房去了。既沒有關燈，也沒有喊醒青年讓他進屋睡。

    然而就當書房的門關上的下一秒，青年睜開眼楮，看了一眼燈光就又閉著眼楮接著睡了。

    有的時候，裝乖也是有好處的。

    在這個雨夜里，到底又誰能睡個好覺呢？大約也只有方勰了。

    方勰一覺睡到大天亮。

    昨天當面懟了趙普一次簡直不要太爽。好心情一直持續到早上睡醒。

    陽光從窗簾縫隙透進來，光斑在地上驚起塵埃，方勰看的仔細，心情好的簡直莫名其妙。

    昨夜一場大雨，洗去了些許的燥熱，使得今天的空氣格外的清涼。地面上還有些依稀的水痕，斑駁的映照著行人的步伐。偶爾有貪玩的小孩子用鞋子去踩水，被家長笑罵這拉走了，還依依不舍的回頭看，卻又被前面的更大一些的水吸引過去，又伸腳去踩。

    方勰站在窗邊，看了好久，勾唇一笑，洗漱去了。

    等到她到醫院的時候，已經十點了。

    東方清坐在床上正陪著馮念打游戲，馮彥在走廊里打電話，倒是難得的沒有看見趙普那個惡心東西。

    方勰早上沒有吃飯，從東方清床頭的果籃里順了個隻果還被瞪了兩眼。

    倒是馮念十分有禮貌，“姐姐，早上空腹吃水果對身體不好的。”

    方勰摸了一把馮念軟嫩嫩的小臉，“沒關系，姐姐減肥。”

    沒想到馮念听了之後反而更鼓起小臉，把平板都放下了，“姐姐，隻果含糖量有點高。要不你還是吃我的小面包吧。”說著還指了指放在沙發上的小書包，“叔叔特意給我買的，不怎麼甜但是有奶香還沒什麼熱量。”

    方勰還不至于和小孩子搶食，但是馮念實在是乖，“姐姐謝謝你。”轉身還是洗水果去了。

    馮念皺著小鼻子沒有說話，看起來有點不高興，但是拿起平板玩游戲去了。

    馮彥不怎麼喜歡玩打打殺殺的游戲，平板上就消消樂，紀念碑谷，別踩白塊幾個經典的消磨時間的小游戲，馮念玩的卻很是投入。東方清看的也很投入。

    馮彥接完電話回來，看見一大一小坐在床上低頭對著一個平板，心頭一顫，面上還是不動聲色的走到沙發邊坐下了。

    方勰咬著隻果出來了，挑了眉也沒說話。

    馮彥見她，只是點頭示意了一下，又轉頭去看床上的人。

    病房里一時間只听見方勰啃隻果的聲音。

    沒過多久，馮念自覺的放下平板，跑到小叔叔這里來賣萌了。

    “叔叔~”一雙大眼楮眨巴眨巴的，十分可愛。

    偏偏馮彥不為所動，“不可以。”

    “哦。”馮念癟了嘴，但是還是沒有走，爬到馮彥腿邊老老實實的坐下了。

    馮彥摸了一把他肉呼呼的小肚子說︰“不能再吃零食了，吃多了你會不舒服的。”

    馮念坐直了身子，板著一張小臉，“叔叔，不是我吃。姐姐早上沒有吃飯呢，我想給姐姐兩個小面包。”

    馮彥倒是沒想到這小家伙這麼心細，笑著說︰“可以。”

    于是馮念噠噠的跑到書包那里翻零食去了，然後跑到方勰年前去獻殷勤，“姐姐，給你吃。”

    剛吃了一個隻果有點撐的方勰︰“……謝謝念念。”

    東方清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一邊，覺得有些冷清，但沒有說什麼，也只是看著而已。

    這一層是高級病房，沒什麼人，馮念一個人也不想出去玩。

    幾個大人在一邊談事情，他就安安靜靜的在一邊听著，也不插嘴。

    “趙普手上現在又幾個項目，有一個是你們H大的投資。有興趣嗎？”方勰說。

    “H大，他去投資什麼？電氣一體化？還是化工？”馮彥十分不解，“也沒必要跑這麼遠吧？”

    “不是，是美院和音樂學院。”方勰答。

    馮彥挑眉，“這麼勞師動眾？”

    東方清瞥了方勰一眼，“洗錢而已，他新養了一個小東西。”

    听到東方清稱呼楊憶為“小東西”，沒忍住笑了出來。

    東方清倒是淡定，“笑什麼？在他眼里，大家和玩物沒有差別。”

    方勰笑的一臉坦然，莫名有種相見恨晚的感覺，“說的好說的好。”

    “美院的？叫什麼？”馮彥心里有了計較。

    東方清低下頭想了一會，“好像叫楊憶吧。”

    “行，這邊就交給我吧。”馮彥胸有成竹，趙普再有本事，也要記住“強龍不壓地頭蛇”。

    H市怎麼說也是馮彥的大本營，H大也是自己本家呢，真是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