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彥看著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試探，也不表態。

    只是關切的看了床上臉色蒼白的東方清一眼。

    只單單這一個眼神就讓趙普繃緊了臉。

    馮彥無視了趙普可以擰出水的臉色，越過方勰的肩膀把視線往窗外投去。

    夜半的天色其實並不完全是黑的，黛青色的天空里卻靜謐的透不出半點光來，連顆星星都看不見。黑沉沉的天幕就像他此刻壓抑沉重的心情，不知何時就能砸下雨來。

    馮彥不想說話，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趙普和方勰兩個人在一旁拼演技，你來我往的，好不生動。

    時間靜靜的流逝，床上的東方清右手上掛的點滴也到盡頭了。但是除了馮彥，沒有人注意到。就算是注意到了恐怕也不會有人去主動幫東方清拔針，多半也是按鈴叫護士。

    這大半夜的，還是不要擾人清夢順便主動送八卦了吧。

    于是馮彥只能起身，在房間的飲水機找出幾個一次性水杯，接了四杯溫水。

    送給方勰的時候，方勰還摸了一把他的手。趙普雖然臉色不好，但還是十分客氣的接下了。

    但是等馮彥自己在病床邊放了一杯水並坐下的時候，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不好形容。

    馮彥彎腰，貼近安靜的擺放在床邊的白皙修長的手，一只手按住針頭，一只手輕輕的揭起醫用膠帶。他的手又穩又暖，仿佛絲毫沒有被突然安靜下來的環境影響到。

    動作迅速的拔了針，還貼心的按了一會兒防止瘀血。

    馮彥全程沒有多余的動作，也沒有看東方清的臉，仿佛這一只手才是他的目標。

    自然他也就沒有注意到東方清剛睜開就淚汪汪的臉以及方勰一臉的牙疼和趙普的面無表情。所以當他抬頭的時候，就正對上東方清的雙眼。

    馮彥一怔，才順手把桌子上的溫水遞給他，“醒了？先喝口水吧。”

    東方清的眼淚徹底憋不住了，直直的滾出來，順著蒼白的面龐往下劃。

    馮彥對此視若無睹，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回到了方勰的身邊。

    仿佛剛才溫柔似水的人不是他一樣。

    東方清這才注意到病房里還有其他人。但是生病的人總是渴望關懷，他在見到馮彥的那一刻就忍不住想再要多一點愛，哪怕知道這只是虛偽的憐憫。

    “阿彥，我想去廁所。”這聲音微弱沙啞，顯示著主人此刻的脆弱無助。

    剛在方勰身邊坐穩的馮彥︰“……”

    場面有一瞬間的安靜。

    馮彥心里嘆了一口氣，刻意忽視掉方勰和趙普**的目光，站起身。

    東方清微微的笑起來。

    他是現在唯一一個能笑出來的人了。

    馮彥扶著東方清，病房里有衛生間，但是東方清卻執意要去樓層公廁。

    這就是故意支開人，有話要說的意思了。

    病房里，方勰笑得花枝亂顫，“趙大先生也有這一天啊，你這情敵殺傷力不錯哈~”

    趙普瞪了一眼，右手越攥越緊，咬著牙冷笑了一聲，“你又好的到哪里去？”

    方勰無辜的笑起來，聲音又軟又甜︰“趙先生還不知道吧，這救護車可還是我叫的呢~我越大度他就會越愧疚，就像當初一樣，不是嗎？”

    趙普听了這話，轉頭就去盯著房門，不在看她也不再搭理她了。

    方勰倒是無所謂，低頭喝光了杯子里的溫水。

    說了這麼久，確實有點口渴了。

    五分鐘後，兩個人終于相互扶持的回來了。

    方勰坐著沒有動，倒是趙普迎了上去想要從馮彥手里接過東方清的胳膊。

    東方清往後退了半步，卻依舊扶著馮彥的胳膊。

    方勰坐在沙發上憋笑——真是萬年難得一見的看見趙普吃癟啊，真是令人身心愉悅的事情。

    好容易東方清躺在床上，就在大家都以為沒什麼事情的終于可以安頓一會的時候。

    東方清又開始犯軸了。

    他扯著馮彥的袖子，委委屈屈的說︰“不走。”

    方勰︰……

    趙普︰……

    馮彥︰……

    馮彥看著他脖子上的淤青，心是真的硬不起來了。

    “不想住醫院？”他拍了拍東方清的手，示意他放過無辜的衣服袖子。

    東方清沒說話，卻一個勁兒的點頭，期間還瞥了方勰和趙普一眼，明顯的表示出一種非暴力不合作的態度。

    也是膽大會演了。

    馮彥救出自己的衣袖的時候，想起來還睡得人事不知的小佷子一眼。嗯，很好，沒醒。

    于是他轉頭對另一邊還處于對峙狀態的兩大地頭蛇，面不改色的說︰“要不今天晚上我陪他一下？你們倆先忙。”

    僵持了幾分鐘之後，趙普一個人走了出去。

    方勰笑出了聲。

    馮彥無奈的看了她一眼，站到了病床對面。

    此時正是一個三角的形狀，隱隱顯示著什麼。

    方勰笑著說︰“你倒是大膽啊。當著你女朋友的面要和別人單獨過夜？”

    這話明顯有針對性，馮彥不急著接話。

    東方清卻急忙忙的說起來，明顯是看不得人說馮彥半句不好的樣子。

    “方小姐什麼意思？馮彥只是照顧我而已。”他嗓子還啞著，剛說完就咳嗽起來。

    馮彥看了他一眼卻也沒有像趙普在的時候一樣，湊上去關切他。

    東方清亮晶晶的眼楮也逐漸的暗下來，是啊，何必強求呢，馮彥又不喜歡他了。

    方勰終于不笑了，她兩個犬齒湊在一起慢慢的磨，有一種隱含的咬牙切齒的感覺，“這話說給誰听呢，趙普已經走了。”

    “你說……咳咳，馮彥是你……男朋友，你咳咳，不信任他。”東方清一邊咳嗽一邊說。

    馮彥掏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轉身走到東方清的身邊，按著他的肩膀，不容質疑的命令他︰“躺下，別說話了。”還貼心的幫他蓋上了被子。

    方勰看的心里癢癢，想知道他倆談戀愛的時候是個什麼狀態。

    東方清老老實實的躺下，沒有再說了。

    方勰卻是不肯善罷甘休的，“呦~小男朋友，你怎麼對別人這麼上心呢，我還在這呢~”

    嚇得在場的另外兩個男人渾身一個激靈，直直的看過去。

    方勰單手支著下巴，咬著下嘴唇，還順便甩了個媚眼，“怎麼了呀？”

    馮彥︰“……沒什麼。”

    馮彥︰“好了，現在來說正事吧。”

    方勰放松下來，一副可有可無的樣子。倒是東方清，眼神在兩人之間來回游移。

    “你們瞞著我什麼？”東方清心里隱約的猜到什麼，又不敢確認，只是懷著期許的問。

    “你讓你前男友說啊~”方勰搶著回答。

    馮彥又回到牆邊站著，心累的揉太陽穴。

    “我沒瞞你什麼。你也看出來了，我和方勰不是情侶，只是合作關系。”

    東方清瞬間笑起來，蒼白的臉上也染上了一絲粉紅，有一種格外誘人的脆弱鮮艷的美感。方勰悄咪咪的對著東方清的顏流口水。

    看方勰沒話要說的樣子，馮彥只能接著說下去︰“在說事情之前，我必須明確的告訴你們——我是曾經喜歡過你東方清，但是我們倆已經再也沒有可能了；至于方小姐，我們倆的合作關系還有有待明確的地方。如果有必要，合作可以及時停止已減少彼此的損失。”

    “但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先明確一下，方小姐對于這件事的初衷是對付趙普嗎？”

    方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馮彥受了什麼刺激，突然把這事情說給東方清听，但是其實在她心里，東方清可比趙普好收拾多了。起碼，兩人之間，還有基礎的的信任。

    “對付趙普？那不介意我參一股吧。”東方清突然插嘴。雖然他被馮彥的話打擊到了，但是起碼馮彥承認過喜歡他不是嗎，這就夠了。

    “那大家的目標都是一致的，對付趙普。這就夠了。”馮彥說著了方勰一眼，又低頭看手機去了。

    三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些自己手頭的線索，定下了個計劃。

    當事情有了進一步的眉目的時候，馮彥又跑起接了三杯溫水過來。

    方勰心想︰這有事沒事多喝熱水的毛病是直男標簽啊，你一個彎的從哪來的破毛病。

    方勰實在是不想待在這詭異的氣氛里，打個招呼利落的起身就走。

    當關門聲結束時候，房間里有一瞬間的安靜。

    東方清一直看著馮彥，半晌才開口︰“你和趙普有什麼過節？何必趟這渾水。”

    馮彥瞅了一眼他脖子上的淤痕，“有便宜不佔王八蛋。”

    東方清本以為馮彥是對他還有懷念或者其他感情，來借此幫他一把而已，但是，有便宜不佔確實也不是馮彥的性格。他自嘲的笑了一笑，失落的把頭低下了。

    以至于他沒有看見馮彥攥緊的左手。

    “時間不早了，你早些休息吧。”馮彥向房門口走去，準備關燈。

    東方清溫順的躺下了。

    黑暗來臨的一瞬間，馮彥悄悄的松了一口氣。

    馮彥摸黑走到沙發邊，坐到小佷子的身邊，用手蓋上了眼。

    而病床上的東方清，在被子里的手悄悄攥緊又緩緩松開。

    就這樣吧，再壞也壞不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