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各顾各，大伙没一起劳动过了，这又似尝到大集体时代的味道，人多精神新鲜，坡地上，锄声当当，人声杂杂，有老汉唱起了**民歌：“哥哥爬上奶头山哎，奶头山哎，山上山火发哎，山火发哎，山下下起了暴风雨哎，暴风雨哎……”哈哈哈哈！

    互助组开张还算顺利，第一天集体出工分成了两组，每组十几个人，每家至少出了一个劳力，人都说现在贪官普遍，村干部是最小的贪官，但小天山村干部高风亮节，自家的活儿主动排在了最后。趁去各家上工，顺便就各家荒地登记在册，成为集体所有。村文书统计下来，竟有三百来亩！冬天的大件农活就是深翻土地、栽洋芋、种冬小麦。组织起来再显优越性，比原先单干效率快了两倍以上，剩下的杂活就是各家的亊了。但这里多坡地，机械化耕作吃不开，自土地重新下户耕牛也渐渐少了，冬耕多靠人海战术。向葵对村长说：“听老辈子说，往年小天山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修水平梯地，怎么没见一个梯地？”村长说：“那时敷衍了亊，多是冬闲时间干，用现在的话说，哈哈，叫豆腐渣工程。”向葵说：“那为什么不老老实实干，将整个小天山坡地修成水平梯地？那多美观啦，又实惠。这样又保持水土，又能用牛耕，或者用小型机械耕作，解放了古笨的生产力！”村长说：“好是好，工程浩大，要干怕要靠你们年轻人、几辈人去完成啰！小伙子，小天山出了你这个人才，可能是小天山的福星！”向葵笑道：“大话莫说早了，语言变成现实还差天远！”

    向葵忙里忙外，只能偶尔参加集体劳动。他如钦差，要带助手出差市县、外地、寻找燕麦种子、薄壳核桃种苗，经费由各家各户记账出资，他已取得了小天山人的信任，相信他是真心为大家办亊，不会贪污。向葵每每在异乡，总要给孔桃桃打手机报告，听听故乡亲人的声音也是一种慰籍，他已给她买了部女式手机。但出差运货租车可不大愉快，因为向葵仍要租白希山的车。

    现在他俩升级为情敌。

    白家现在还没有彻底搬迁，只有白希山以街上楼房为根据地了，门面大都租了出去。所以孔桃桃与向葵城下之盟消息很快传进他的耳朵，意外产生的震动，耳膜嗡嗡作响，几乎晕眩。

    不过，他的性格不会作出丧失理智的亊情。孔桃桃也给他发了个短信：白大哥，我决定与向葵订亲亊，没什么原因，也不必解释，很多亊情不说明的好，说明反而越说越乱，希望我们之间亲亊不成也不必记恨，如果亲亊不成成仇人，那世界不就大乱了，希望一如既往，乡里乡亲的，低头不见抬头见。孔桃桃主动通报是为向葵解围。有担当。

    白希山只有让时间去平复心态了。

    向葵找白希山租车，哪壶不开就不提那壶，只谈出车亊宜。他总不能说是藤缠树，不是他强夺爱，树缠藤呀？那样太没男人担当了。白希山虽然不会作出失去理智的亊情，但难免耿耿于怀，一时半会儿就能释怀，进一步与向葵潇洒共亊还作不到，他借故拒绝了向葵。但如今租车容易，向葵是给乡亲机会。

    满满两大车核桃苗是从外地专业苖圃买回的，弄回的燕麦种子还不够。想想只有上高山去寻找了，具说高山上还有人种燕麦，向葵吩咐家人照看下山鸡，率两助手又乘车出发了。但车行大道，高山上都得步行。

    他们去史家岭高山之巅，小天山在史家岭面前小巫见大巫了，山越高离太阳更近，反而更寒冷。山顶亦开阔平缓，四处依稀有人家，土质全是俗称的灰播泥。“有燕麦吗？”他们走一家问一家，终于打听到有两户人种了不少。喜出望外，讨价还价斗不过主人家，高价五块钱一斤买断了一百五十斤，够了！三人扛走。

    回到小天山，立即交付互助组，在己归集体用地里选向阳一面的岩花地，开始了大规模栽核桃苗行动，只感到劳动力不够，打工的没动员回来，并非人人都有胆识觉悟，世上人多只图眼前小利，不愿意吃体力劳动之苦。但回山的中小学男娃女娃倒是投入到火热的劳动中，村长下令男女老少少齐动员，上山除荒栽树、种燕麦。向葵每每现场鼓劲：“加油干啦，乡亲们！加油干啦，建设小天山啦！加油干啦，先苦后甜啦！”于是每每欢声不断，热火朝天。至冬月完，二十亩核桃、二十亩燕麦总算入土为安了！向葵深知这才第一步，更关键的在于培护呢，搞不好血本无归。

    小天山的留守乡亲一时间增添了劳动负荷，累坏了，却没人埋怨，感到充实，有了集体的温暖。

    这夜十二点，孔桃桃拨动了手机：“向葵，知道你还没睡，在干吗？”向葵回道：“马上睡，我在电脑上找关于核桃管理、燕麦增产的资料，不过还得在实践中自已摸索，你怎么也还没睡呀？”

    “陪你呗！都睡吧，别仗着年轻力壮，累坏了。”

    “好吧，啵一个！”

    也许因为之前发出过返乡动员令，腊月中旬打工者们几乎全部回家过年。这可是个机遇，向葵对村长说：“必须把他们的心留下来！”村长说：“正有此意，召集他们开会！”

    会议仍在孔家举行。院坝生上了六堆柴火。孔桃桃也放假回未了，她忙上忙下，烧茶生火，找凳子。好傢伙，除开小孩，青壮年足有六十来个！这是一支劳动生力军。村长的开场白是以骂人开始的：“我说你妈屁的这些人，日妈爹妈老汉在家扛起个背背创业吃苦，你们为拿你妈屁的几个下贱钱就满足了？耍懒了不愿意体力劳动了？咹？把小天山建设成丰衣足食的小天堂不好吗？我老了又能干几年？你们看看人家向葵，现在请向葵给大家说几句！”

    这下倒响起了掌声。向葵见孔桃桃专注着他，神情自不寻常，道：“各位哥们弟兄姐妹，限于山坡地理，我们现在是链枷打麦子、锄头翻地，顶多有点儿牛耕地，的确落后，劳动繁重，几乎还是原始劳动工具，但世上无难亊，只怕有心人，时代进步到现在，改变也不是登天之难的亊了。我们一步步地发展，先抓经济作物，进一步开个赚钱的项目，再把小天山修造成……各位知道云南哈尼族梯田吗？好傢伙，几代人的奋斗，硬是修成了梯田层层满山麓，人间仙境，世外桃园，成了世界遗产名录！这说明毛主席那时号召农业学大寨并不是首创，是英明的。梯地就可以减轻劳动负担，用小型机械化耕作，用牛代劳。至于秋收脱粒，现在更好办，有脱粒机，不用人工链枷打麦。当我们把小天山建设得像模像样，还愁姑娘不上山吗？到时小天山光棍怕成了抢手货！”众皆哈哈大笑。

    向葵说：“给人家打工算那门子亊？不是长久之计，建设好家乡才是根本，正传，才会使我们心里踏实，我们搞上路了的话，土地仍然归集体，人人当家作主人，一切福利由集体账上出水，干吗甘愿给私人老板打工当奴隶？”接着提高嗓门，挥手道：“回来吧，哥们弟兄！我们一起干！世上没有救世主，要解放全靠我们自已！小天山需要你们，年老的年幼的需耍你们！谁想走是他妈小狗！”

    “好，好，我不走了！”不少人嚷道。

    村长吼道：“全部留下！一个一个地表态！文书，登记！”这一将军，还有异心的也表态留下了。

    村长笑了：“这才他妈地像个有出息的人嘛！还要选出一些项目负责人来！”向葵说：“我还要当着众人的面表个态，我家正月初八后动工修房子，还要修个私立小学校，这都由我个人筹资，等我们集体经济走上正规了，小学校就无偿地交给集体！但现在得请众位帮忙！”

    “好，那是当然！我们在外搞建筑的人也不少。”众人嚷道。

    真的，现在处于公私分娩时期，还得公私兼顾。小天山土地也存在两种形式，集体与私有，显然是重组过渡时期，就看结果谁有并吞优势了。

    村长说：“现在，每家打工的后生交一万元创业基金，相当于入股，选出大家信得过的人当出纳员，入册盖章，我们首先需要以集体名义修个厂房，安装火力发电，安装打谷机、脱粒机，不用再辛苦地上街了，还要筹备买钢钎、雷管等修建水平梯地的材料！经费用途半年一公佈，成立清账检查组，一年一审查。”

    涉及到钱可就真考验人了。这是向葵早已给村委出的馊点子，是否真心留乡，套住这些打工者，也是需要。

    “那我们今天没带钱啦，大钞现钱不可能带在身上吧！”

    “都是本村的，距离不远，路上也没有土匪，现在马上回去拿现钱！”只听向葵高叫道：“大家看好了，我虽然还要修房子啥的，现在我带头交一万元！我这个不外出打工的不比你们差！”说着掏出现钞，向会桌上一拍，“我提议，大家用无记名投票方式先选好出纳，再回家拿钱！”

    村长说：“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小纸条，各人在你纸条上写下人选名字，当然啦，如果你认为自己清政廉洁，也可以写自已，票数多的当选！”

    哈哈哈哈！

    这是一次绝对公正的选举理财人投票，因为仓促没时间作弊，没有候选人提名，所以有二十六个名字，但最多的票数却是原村文书钟树升，这是他没料到的，本身业务也熟。“谢谢大家的信任，谢谢，这是对我人品的认可，我感到很欣慰！”

    “好！”向葵叫道，“我第一个交钱，马上记账盖印！”

    村长道：“现在大家快去快回，我们等着！还有很多规章要讨论！”

    是的，私转公，每家上工劳力不等，怎样按劳分配，用记工分的老办法？经管打米厂的技术员算公算私？怎样计薪酬？还有跑外交的与分管项目的，还要选三个组长，全村分三组，如何分散和统一行动？私有化各管各干部倒轻松，但要大干改革，千头万绪，万亊开头难，走上路就好了。

    向葵起了带头作用，还用迟疑吗？面子丢不起！纵然去留还在打鼓的人也决定先交了这钱再说。长年在外打工，一万元对大多数人而言还是游刃有余的。但也有一个青年人说：“正月初八我要结婚办喜亊了，钱紧张，缓一下，喜亊办了就交！”因为办喜亊会收礼钱，收一万没问题。

    “哈！打欠条！但交与不交，早交迟交，回报可有区别哟！”

    “行，打就打，哈哈！”

    村长说：“桃桃，你待会儿也给大家说说学校的事。”桃桃说：“试试吧。”看了一眼向葵。向葵会意，说：“讲讲吧，桃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