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作者:guga      更新:2018-06-30 17:37      字数:4024
    思忆去年没有回家过年,作为家里唯一的女孩,思忆心里其实挺过意不去的。她也没法跟父母解释自己究竟在忙些什么,这是很多年轻人都烦恼的事情。其实她也不愿回。逢年过节,三姑六婆七叔八伯,上来不是问工作就是问感情,一个个比相亲节目的主持人还积极。

    最受不了的是永无休止的催婚,想到这个思忆就头大,她不想让父母为她操心,她自己能养活二老。可是人一老了在一些事上反而比年轻人还能来劲,前年放假回家思忆妈妈还隐晦地问自己的女儿是不是有同性恋倾向,差点就不允许她在跟王安宁“**”。

    之前跟李长安家里谈笑间定了个娃娃亲,高中毕业思忆爸爸老在旁边吹耳边风,被思忆好说歹说讲了不少道理才被“喝止”。最近几年又开始吹起来了,思忆妈妈还是不是的跟李长安妈妈走得贼近,搞得思忆哭笑不得。

    可是爸妈总是世界上最爱护孩子的人啊,什么时候都在为自己的孩子着想。文爷爷、王阿姨,他们都是这样。思忆有时候觉得父母太冥顽不灵了,同时又为这样的想法感到自责,她希望选择怎样的人生,父母都能支持他。

    平常看着二老在朋友圈过得挺悠闲的,她就很安慰了。她不是一个爱分享生活的人,但是为了自己爸妈能常常知道自己的境况,她仍然保持朋友圈的更新频率。

    就在刚才她在公交车上分享了一张王阿姨做的那罐酱菜的照片,她爸妈总会向约定一样出此在评论里。

    老妈:“回家,妈妈给你做一箱带回去。(笑脸)”

    老爸;“多吃点,身体棒!(笑脸)”

    有这样的爸妈,握着手机自顾自的傻笑起来,思忆觉得自己已别无他求了。

    思忆从文爷爷家坐公交车回来已经是十点多了。

    公交车上遇到一群初中生模样的少年,看着他们在车上嬉笑,让思忆想起了以前的种种。

    思忆外婆家门前种了一颗很大的樱桃树,每到春末夏初的季节,思忆都回去外婆家摘樱桃。关于这些美好的记忆,思忆也忘不掉其中甜蜜的味道。

    樱桃在四月中旬的时候开满了花,思忆从家里自己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外婆家玩。十几岁的思忆喜欢这个季节,繁花盛开预示着夏天要来了。

    外婆做了好吃的香椿叶子炒鸭蛋,思忆每次都会吃很多,因为外婆说在夏天到来之前,多吃香椿叶子炒鸡蛋的女孩都会变得又白又美。思忆问这其中有什么奥秘吗,外婆笑而不语,只说她们做少女时自己的妈妈就是这样跟她们讲的。

    又等了一个多月,樱桃树终于结出透着殷红的樱桃。思忆从家里拿了小篮子,学着外婆的样子铺了几张樱桃树叶在底下,小心翼翼地将樱桃摘下来放到篮子里。

    在黄昏时刻,她玩够了,骑着那辆乳白色的凤凰牌自行车在夕阳余晖的笼罩下回了家。

    第二天她必会带着两包鲜嫩的樱桃去上学,除了王胖子,其他人都会投来羡艳的目光。思忆把这包樱桃分给同学们,又从抽屉里拿出另一包给姜来,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王胖子这才生出羡慕的情绪。

    之后思忆直接邀请好朋友去她外婆家摘樱桃,这摘樱桃小队里就有王胖子、李长安、姜来和姜来的妹妹姜桐。每个初夏,他们一行人的身影出现在田野上,嬉笑打闹,好不青春洋溢。可惜后来有一次王胖子不小心从樱桃树上掉下来给摔折了腿,思忆妈妈就明令禁止她在呼朋唤友参加这种“不淑女”的活动。

    思忆想起自己的妈妈买了礼品领着她去王胖子家赔礼道歉,在路上走着走着忽然就笑出声了。

    当时王胖子和她一个躺在床上一个站在一边,两人特尴尬。王胖子自己逞能要爬那么高,思忆早说让他下来他还不肯。吧唧一下摔地上捂着腿疼的直叫。现在俩人四目相对,王胖子也觉得抹不开面儿,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思忆站在她妈身边看到王胖子这个倒霉样儿越看越想笑,又碍于两边家长还在互相客套,不敢笑出来。王胖子瞅见思忆这小贱样也跟着发笑,俩人互相看着对方都咬紧牙关憋得难受,幸好没被家长发现,俩人偷着乐呵差点没把嘴皮子咬破。

    思忆妈妈在一旁忙不停地道歉,王家叔叔阿姨倒是没有怪罪,只说是自己儿子太淘气自己给摔了,让思忆妈妈放宽心。

    儿时的快乐总是从不经意间获得,却老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地老盼着长大,长大后还没有小时候那样天真快乐,又不切实际地想着有没有机会“返老还童”,人总是这样不容易满足啊。

    隔着皮革思忆摸了摸背包里王阿姨送的那罐酱菜,又看了看手提袋子里文爷爷给的字画,感慨身边还是善良的人多,在被爱包围的环境里长大,思忆觉得自己很幸运。

    打开房门一看王安宁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思忆把酱菜放到冰箱里,也不见王安宁做任何反应。

    正纳闷时,上前一看发现这货居然看着电视睡着了,穿得那么少又没盖任何东西。思忆脱了外套正打算把电视关了叫王安宁回房间睡,没想到刚拿起遥控器这货就醒了。

    “诶诶干嘛…我看着呢……”一把抢过思忆手里的遥控器,还耍起了小性子。

    “你可真像我奶奶…”思忆从饮水机接了杯热水,边喝边说。

    王安宁在沙发上抱着腿斜眼看着思忆,“我给你发信息你怎么不回我啊,老实讲你去哪儿鬼混了?”

    “去了一家豪宅,陪人家吃了个饭,还收了礼物。怎么,灰色收入你考虑下?”思忆背往沙发上一靠,手往上一搭,痞气朝王安宁一笑。

    “切,去看望老人家也不提前跟我说,害我白留了饭。”王安宁白了眼坐旁边悠闲自得的思忆。

    “冰箱里放的什么好东西?不是专门给我的我就跟你绝交五分钟。”

    “十年陈酿女儿红。”

    王安宁知道思忆这人肯定又在骗她,懒得跟思忆瞎掰,转过头调大音量继续看某地方台的相亲节目。

    把杯子里的水喝完,思忆拿着包回了自己房间。

    “我去洗澡睡觉了。”

    “噢,去吧”王安宁换了个侧卧的姿势,同样懒散地回道。

    电视里那些人都成双成对的,演戏也好剧本也罢,我的真名天子在哪里呢,王安宁砸了砸嘴在心里默哀。

    一番洗漱后,思忆擦了擦半干的头发,拿出今天文老爷子送给她的诗画,一共三幅,画的是树梢上两只休憩的麻雀,另外两幅是毛笔字。

    一为“未来蓄尽闲言语,及至相逢半句无”。

    二为“水止无恒地,云行不计程。到时为彼岸,过处即前生”。

    思忆一直把文老爷子当成贵人,跟一个经历了大风大浪的智者谈话是令人享受的。思忆以前有什么烦恼都喜欢跟文老爷子说,现在倒不怎么说了。文爷爷也知道思忆这是成长了,不多问也不多说些无意的空话,只偶尔送她些字画,也让思忆觉得老人家心里一直都在关心着她。

    收好字画,思忆又看了看工作安排,看了几份邮件,直到眼皮传来些许沉重的困意,才洗了把脸**休息。

    而城市的另一边,皎洁的月亮在天上高高挂起,月光在初冬的季节透着几分冷冽。Z市距离市中心一公里的高大公寓楼里,姜来望着东面一栋大厦,眼睛里倒映着这座城市最繁华的地带,瞳孔里是一般人琢磨不透的深邃。

    他没想到居然能和她以这样的方式相遇,这个在他的青春里留下浓墨重彩的少女,现在也成长为能独当一面的女人了。

    在今天以前,姜来从没想过她工作的样子是什么,今天见到的她,认真专注又干练自信,散发着不同于委婉少女的魅力。最重要的是,她出落得更加高挑美丽了。

    姜来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仿佛他从来没有这样沉睡过。

    雨一滴一滴地打在窗外,四年前那个圣诞夜晚,他跟思忆大吵了一架,随后飞奔回了课研教室,那个他与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建立的部门。

    当时正在开着会,他被王安宁一通电话打断,听到思忆好像生病得很严重,正纳闷思忆她白天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发高烧昏迷了。

    等找到王安宁,王安宁一路带着他跑来离教学楼不远的后坡,焦急的他看见王安宁口中那个“快不行了”的女孩笑嘻嘻的站在他面前。他脑中哪有什么浪漫和空闲。不但没有听进去思忆的好言好语,在被恶作剧后产生的愤怒和烦躁冲昏头脑后,他打翻了面前那个女孩手中捧着点着五颜六色蜡烛的蛋糕。

    昏暗中他没有看清她脸上的惊吓和无措,“太幼稚、太不懂事了”他满脑子都在责备当年单纯的她。

    他转身赶着时间回到教室,幸好邀请的合作伙伴还在耐心等待。出于他的诚恳和热情,工作上的事终于谈妥当了。

    从那天之后,她不再来打扰他了。姜来的世界清静了许多,他仍然忙这忙那一刻都没有停歇。偶尔在学校某个地方看到王安宁,他看到思忆身边那些女孩对他传来愤恨的目光,仿佛在大声批斗他“你这个渣男!负心汉!”。但尽管如此,思忆就像是默默地消失了,那些她常常喜欢去的地方也没了她的身影和气息。也许她在刻意逃避姜来,她清楚的知道姜来的所有习惯和生活轨迹,所以她也没有给他再道歉的机会。

    姜来也没有去找她,在这件事上,他俩难得的心有灵犀。

    今天他睡得正香,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随后门外又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通话声,也听不清到底再说什么。起身走出去就听到张河铭对着电话一脸为难。

    直到他听见张河铭嘴里喊着“杨小姐”,他才想起来今天上午在蝶坊工作室的确遇到了一个杨小姐。

    “杨思忆”……他实在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里遇见她。

    她主动约好了这周五过来,大概她早就放下了当初的一切吧,她不是个爱记仇的人。姜来在心里这样想着。难得他还记得这个女孩,从他们分开,到他创业,他不是没见过颇有姿色的女生,能让他记住的却很少。

    现在这个社会,美丽的女孩太多了,就跟量产的货物一样,浮躁的时代,很少有人愿意去花更多的时间去了解一个人,他也是这样,他没有时间好好谈一场恋爱。一开始就是,所以他跟思忆注定要分开,因为他的野心远比爱情大。

    三次了,从四年未见到如今一见就这么戏剧化,他想起那天在日料店吃饭碰到她的糗样……还有在王胖子家那个尴尬的“屁事件”。似乎这些以前她十分在意的事情就这样自然的发生了,姜来也不觉得特别厌烦。他看过的女生都很精致,唯独她,还是这么……这么……应该说搞笑吗? 他好难找一个准确的词来下定义。

    在脑海中搜索了好久适合的词语,还是一无所获。然后姜来才意识到,他几乎没有跟别人谈起过思忆,既然朋友们都知道他们的关系,平常上学的时候不是跟同学或者工作上的人来往,就是跟她在一起消磨一些空余的时间,没有人问起过,他也没机会说,只是默默习惯了她的存在罢了。

    她没变样,只是比之前瘦了,或许是长开了,五官更有棱角了,跟以前圆润带点婴儿肥的那个她不同,眼里闪的光也不同了。她穿上了高更鞋,要更高一些了,人也更加自信成熟,再不像那个什么都会找他的女孩了。

    姜来想到今天上午在蝶坊第一眼看到她,四目相对,她没有前几天看到他那么惊讶了,或许她早早就看了合同书,知道他的到来。又或许… …她快忘记自己了吧。